西周琉璃河遺址發現重要證據 再證北京三千餘年建城史
2021年10月18日,第三屆中國考古學大會在開幕式上公佈了「百年百大考古發現」,其中有舊石器時代的周口店遺址、西周的琉璃河遺址、西漢的大葆台漢墓及明代的明定陵。其中琉璃河遺址是西周燕國都城所在地,距今有3000年左右,是北京建城的肇始。
近日,考古工作者就公佈了關於北京建城的一件重要文字證據,這件文字證據再次證實北京3000年建城史。
□北宗
新出土銅簋
證明下葬時蓋身錯配
琉璃河遺址位於北京市房山區琉璃河鎮鎮區北側,距北京市區38公里。
1974年,兩座西周大墓的發現讓琉璃河遺址走入人們的視野。從北京地區出土的最大青銅器堇鼎,到首博的鎮館之寶伯矩鬲(俗稱牛頭鬲),都出自這裏;北京作為燕國都城的面紗也逐步被考古工作者揭開。
由於地下水位高,當年兩座墓葬沒有進行完整發掘。從2019年起,為了高質量建設琉璃河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加強遺址展示水平,北京市文化遺產研究院聯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等多家單位,對M1901(原IIM253)與M1903(原IIM251)兩座西周早期墓葬進行了再次發掘,並對琉璃河遺址的城址區和墓葬區開展考古工作,共發掘了西周早期墓葬五座、房址三座、疑似城外環壕一條,出土銅器、漆器、陶器、海貝、象牙器、絲織品標本等各類文物100餘件。
在琉璃河遺址發掘區,有一個巨大的圓形深坑,底部有少量積水。這個曾出土堇鼎的大墓現在編號為M1901,考古人員從中挖掘出一件銅簋,器蓋內銘文為「白(伯)魚作寶尊彝」,器內底銘文為“王公式於成周,王賜圉貝,用作寶尊彝”。琉璃河遺址考古發掘現場負責人介紹,銅簋與40多年前出土的圉簋紋飾相同,據銘文推斷,這兩件簋的蓋、身在下葬時應是混淆了,整整錯了3000年,這也證明了(伯)魚和圉實為同一人,對於西周的名、字制度研究,增加了確鑿的證據。
在考古現場展出的青銅面具、獸面形銅飾、成組的銅車馬器、鏤空有銎銅戈,紋飾精美、細節豐富,均為首次發現,表現出多元的文化因素。鏤空有銎銅戈的結構和裝飾受到周邊多個地區的影響,封頂管銎的結構與北方草原的武器相似,考古專家認為這類戈不出自燕地,產地可能在南方。青銅面具、獸面形銅飾等盾飾的使用,包括一手執盾、一手執戈的武士形象,都昭示著M1901的主人身份絕非一般。
琉璃河遺址發掘區M1901墓非常著名,歷經多次發掘出土了許多文物。此次出土的這件銅簋的蓋子,就是在下葬時與前期出土的青銅簋「安」混了。
在M1901和M1903之間,新發現的M1902號墓出土了目前北京所知年代最早的墓葬頭箱蓋板,在北方地區也較少見。箱內有銅提梁卣、銅尊、銅爵、銅鼎、銅劍、漆器、陶器等,組合豐富。棺槨及人體骨骼均保存良好,槨板上有整隻殉葬狗,與狗同出了一件銅鈴,該墓是難得一見的完整材料。
M1902出土銅卣
出現珍貴銘文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M1902墓內發掘出一件青銅卣,卣中銘文可辨識:「太保墉匽,延宛匽侯宮,太保賜作冊奐貝,用作父辛寶尊彝。庚。」根據銘文,推斷其大意為:“太保在匽築城,遂後在匽侯宮舉行祭禮。太保賞賜給作冊奐貝,奐為他的父親辛做了這件禮器。庚。”
銘文中出現「太保」“墉燕”“燕侯宮”等內容,證明了3000餘年前,周王重臣召公親臨燕都,也就是今天的琉璃河燕都遺址所在地,建了燕國都城城牆。首都師範大學教授雷興山認為,銘文中的“墉”字,是築城之意,證實召公親自來過琉璃河遺址,並在此築都。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孫慶偉認為,這篇銘文以無可爭議的文字資料實證了3000餘年的北京建城史,在世界城市史研究上具有獨特價值,堪稱北京之寶。
青銅卣上的銘文與20世紀80年代出土的克盉、克罍的銘文互為補充,是研究燕國早期歷史的寶貴史料。
琉璃河遺址是西周早期燕國建立的都城,早已經得到公認,這裏也出土了不少與召公奭有關的青銅器,如堇鼎等。雖然以前就有召公奭到達燕國的記錄,但他親自指揮修築燕國都城的記錄,還是首次發現。可見,這不僅是燕國建城最早的文字證據,更是北京建城最早的文字證據,歷史價值不言而喻。
早在1962年,考古工作者就發現了琉璃河遺址,並進行了小規模的試掘。直到1974年,考古工作者對這裏進行發掘,至1977年第一期考古工作結束,基本確認了琉璃河遺址就是西周早期的燕國始封地。1981年開始,又對琉璃河遺址進行了第二次發掘,到1986年發掘出了一座編號為M1193的墓。這座墓出土了一件「克盉」和一件“克罍”,銘文基本一致:周王將太保封於匽地,並任命克擔任匽侯。克為了紀念此事,鑄了這兩件青銅器。
這次的新發現可以與克盉、克罍聯繫起來,共同反映燕國分封的史實。當時,周天子將召公奭分封在燕國。不過,召公奭要在周室留任太保,所以由兒子克代替就任。雖然召公奭沒有就封國君,但他依然親自前往燕國,並主持修築了都城。在《史記·燕召公世家》中,說召公奭分封於燕國,但又說他治理西方,看上去似乎矛盾,而出土青銅器銘文解決了這一問題。可以印證的是,《史記·魯周公世家》說周公旦分封魯國,也是由長子代替就任。
「在這個頭箱蓋板里,我們發現了幾個小驚喜。」考古專家介紹,一是包含青銅尊、青銅卣和青銅爵三件器物的青銅禮器組合;還辨識出了至少四件漆器,有一件可能是漆豆。“還有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就是發現了拆卸過的殉牲,經社科院考古所的老師判斷,可能是半扇豬。”
「整體來說,在這個墓葬,考古隊員發現了完整的漆器、銅器、陶器的組合,發現了頭箱蓋板,發現了木框最底下的一層席子,還有裹板,相當完整地揭露了西周時期的下葬過程,對還原並研究喪禮制度有一定的幫助。」王晶說。
燕都「穿井治城」
水平發達
北京市文物局考古處處長郭京寧介紹,本次發掘採用最新的測繪手段、信息記錄手段和文物保護技術,對文物進行了精細化發掘。在曾出土伯矩鬲、現編號為M1903的大墓中,又新出土了多件漆器,可辨識的有三角紋簋、豆等。漆器的發現,彌補了上世紀現場文物保護技術有限的遺憾,對墓葬隨葬器用制度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文物保護專業人員全程參與考古發掘工作,針對不同材質遺物進行因地制宜的文物保護,對木杆、席痕、硃砂、織物等有機類文物,使用薄荷醇等進行臨時加固處理;漆木器等文物採取薄荷醇、石膏、聚氨酯發泡劑等,結合整體套箱快速提取後,迅速置入實驗室進行實驗室考古和保護修復。
為填補以往田野發掘的空白,研究西周墓葬的棺槨規制,考古人員首次採用了從槨室之外向內清理的「破壁發掘法」,對重點現象和出土器物進行1/2清理,重點痕迹留取剖面。清理出多處以往未發現的漆器、織物交疊現象,首次辨識出北京西周青銅箭頭的木質箭桿、席紋等。首次成功提取到北京西周早期帶紋飾的絲織品,精準還原了出土每件器物的空間位置,為還原下葬過程和喪禮制度提供了豐富的材料。
琉璃河遺址首次在北京的大遺址中建立了網路地理信息系統,將遙感考古、坐標信息、航空攝影、電法物探、勘探和發掘的成果統一到大遺址「一張圖」中,建立三維模型,全面收集信息。考古人員還同步開展了植物考古、動物考古、冶金考古和測年、同位素分析工作。
「我們已經確定了兩種墓葬形態,即居葬合一和單純墓地,對墓地結構和族群分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郭京寧介紹,城內新發現成規模的夯土建築基址四處,大型水井七處。大型夯土保存之好、範圍之大,在西周考古中屬於前列。大型水井的井壙夯土寬度超過30米、深逾10米,分佈在城南區域,說明西周燕都鑿井技術的水平已經相當發達,大型水井附近存在高等級建築的可能性非常高。專家認為,這些發現有助於進一步判斷城內功能區的分佈,了解燕國始封地的規劃理念、組織模式和治理能力。
「本次釐清的西周墓地範圍超出原有認識的墓葬區邊界,表明琉璃河城外存在小型聚落,就近埋葬的情況。」郭京寧說,這對進一步了解琉璃河遺址輻射範圍和族屬分佈具有價值,為琉璃河遺址公園的建設提供強大的考古支撐。
北京市文物局局長陳名傑表示,本次考古工作,為了解西周時期的禮樂制、分封制、葬制及葬俗、早期城址規劃等相關問題提供了眾多有價值的學術信息,是為建設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考古學交出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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