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仁心,三代相傳
人生就像一個循環,北京密雲河西村古北口鎮的朱家父子都在25歲入行成為村醫,背著藥箱,奔波在田間地頭,接力守護著方圓6公里鄉親們的健康。時光如梭,老父親早已離去,朱家的第三代也在耳濡目染中,走上了學醫之路。
父親朱秀林做醫生更像是一場機緣巧合。1963年,高中畢業的他回到了村里,成為農夫。當時缺醫少藥在農村地區十分普遍。規模大的公社或許有衛生院,規模小的公社連衛生室都沒有。本來「醫生」這個職業與朱秀林的人生毫不相干,但兩年後,卻成為他的新身份,並相伴終身。
1965年9月,中共中央轉批原衛生部黨組《關於把衛生重點放到農村的報告》,亦農亦醫的鄉村醫生,開始在農村地區遍地開花。作為當地為數不多的高中生,25歲的朱秀林,成為河西村大隊村醫的唯一人選。為了培養這些農村基層醫療力量,鎮里請來了北大的專家。朱秀林背著行囊,沿著河套走40里路才能趕到教學點,邊學邊醫人,經常往返村子和教學點。
在此後的整整20年里,他像無數同行那樣四處奔波治病救人,被村民們親切稱呼為「赤腳醫生」。 一個人顧著河西村3千多口人的生老病死。村里幾乎所有人家,都曾因急病在深夜敲過他家的門。
秉持著那個年代「少花錢,治大病」的原則,朱秀林又當醫生又當會計,有空就帶著十來個小學徒,背著麻袋上山采草藥,也建起了自己的「土藥房」方便村民就醫。
窩棚、廂房、庫房……朱秀林的小小診所不斷更換地點,直到1993年診所才在如今的位置紮下根。當年朱秀林正值壯年,特地挑了兩棵樹幹筆挺的柳樹種在門口。這兩棵樹,也見證了診所慢慢成為如今的模樣——60平方米的空間里,診室、治療室、藥房井井有條,鄉親們在轉身間就能完成一次就醫。
在兒子朱來成看來,父親什麽病都能看,接生婆接不下來孩子,趕緊把他叫過去;面癱的老人小孩,紮上幾針,臉就正常了;有人誤喝了農藥,他也藝高人膽大,拿起水管就洗胃。
但從小就跟隨父親行醫,採草藥的朱來成一開始也沒有從醫, 初中畢業後,他去工地上做了瓦匠。工友們都在看武俠小說時,他卻在被窩里打著手電看醫書,翻看到紙頁綿軟起翹的那兩本,是1982年出版「赤腳醫生」們當時最先進的指導書。朱秀林讀完之後,見兒子有興趣,就送給他「打基礎」,從人體解剖開始,內科、兒科、婦科、外科都涉及。
在外闖蕩幾年,朱來成從瓦匠工做到了工長,但打工掙到的錢,都買了各種醫書。1990年,對醫學有底子也有興趣的朱來成,選擇回鄉,終於也走上從醫之路。那一年他25歲,恰好就是父親當年轉做村醫的年紀。冥冥之中,父子的的人生軌跡隔著時空微妙地「並軌」。而半路出家的朱來成很快考上衛校,拿下村醫證和醫師資格證,成為一名「正經八百」的中西醫結合醫生。子承父業,這當中既有對父親的崇敬,也有對醫學的喜愛。
不過證書只是一張薄紙,長年累月的經驗才是醫生最寶貴的財富。 在初出茅廬的朱來成看來,父親就像古書里的醫者一樣,溫文爾雅,輕聲細語,令人心靜。
朱來成從父親身上學到的不只醫術和臨床經驗,更有從醫的精髓和道理「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作為醫生,要琢磨透怎麽用語言緩解他們精神上的緊張,再治愈肉體上的疼痛。一整套流程走下來,把事情解釋清楚,人也就不焦慮了。」、「看病是藝術,人生也是藝術,這就是醫者醫人。」
父子倆配合看病多年,默契浸潤著每一次出診。漸漸地,一個老去,一個接棒,不知不覺間,完成了這個鄉村診所的「主場交接」。
一生醫治無數病人的父親卻在2006年不敵病魔「與世長辭」,去世的前一年,還在給人家開方子、抓藥,一輩子66年,做了40年的村醫。但父親似乎又並沒有走遠。那個他用了大半輩子的算盤,朱來成至今仍在使用。而跟朱來成年紀一般大的藥櫃,仍然在診所里佔有一席之地。
時間進入了另一個循環,朱來成和父親當年一樣出門問診從不分清早半夜。面對貧苦的鄉親前來看病,他也延續著父親不收診費或是少算藥錢的習慣, 這也是他從父親身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每個大夫都要磨出愛人的耐性。」
而朱家人對醫學的痴迷也許是「祖傳」如今在朱來成兒子朱巖身上亦顯現。還在上小學時,朱巖就常坐在診所看爸爸給一些受了外傷的工人清創消毒,不少村民見狀都笑言「這麽小的娃娃不怕傷口和血,你以後怕是要接你爸爸的班。」
果不其然,從小就仰慕著父親的本領和境界的朱巖也走上從醫之路,今年已經是他學醫的第四個年頭。父子倆互相分享治療心得時也會因意見不合吵架,雖然朱來成總是繃著臉,其實心里更多的是欣慰「兒子努力的樣子,像極了當年和父親犟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