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啊...仔...你系邊...?(兒...兒子啊,你在哪裏...?)
還沒說完最後一個「啊」字,62歲的羅嬸就在自家廁所里暈倒了。“砰”的一聲,近200斤的身體一下倒在了地板上,聲音蓋住了她的呼救聲。
她的臉貼著冰冷的地面,嘴巴無力地蠕動著。
心臟像打進了一股氣,一股一股地疼,疼得她不敢大口吸氣,幾秒鐘後眼前一黑,從此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幾十年都沒怎麼生過病的她,這次怎麼也沒想到,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拉肚子,竟然差點要了她的命!
6月18號,羅嬸從老家韶關回到深圳。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幹活」:
帶孫子、買菜、煮飯。
當天晚上,她突然覺得肚子隱約有些絞痛,便一溜煙似的跑到廁所,隨之傳來的是一陣稀稀拉拉的水漬聲。幾分鐘後,她捂著肚子走了出來,可沒過一會兒,又進去了。
奇怪的是,和她一起同吃同喝的家人,一點事兒也沒有。
接下來兩天,她每天都要跑20多趟廁所,整個人幾乎要虛脫。漸漸地,她開始沒胃口,最後連飯都吃不下。
孩子和她的閨蜜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勸她去醫院,但羅嬸依舊堅信自己只是普通腸胃炎:
屙肚嗟,去咩醫院,不去!(拉肚子而已,去什麼醫院,不去!)
說完,就自己去藥店買了兩盒腸胃藥回家,吃了幾片就關門睡覺了。
20日一早,街坊們覺得有點奇怪,平時準時下樓買菜的羅嬸,今天卻無故「缺席」了。
羅嬸的兒子也覺得很奇怪:
媽子搞咩?點解系廁所咁耐都唔出來?(老媽搞什麼?怎麼在廁所這麼久都不出來?)
他敲了幾下門,沒反應。耳朵湊近門板,靜得只聽到水龍頭漏水的滴滴聲。意識到不對勁後,他馬上破門而入,看到媽媽已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趴在胸口,幾乎聽不到心跳。
「媽子——」樓里傳來兒子驚恐的聲音。
羅嬸馬上被救護車送到家附近的醫院搶救。一個多小時後,醫生神情凝重地走了出來,對心急如焚的家人說道:
我們這救不了,要趕緊送深圳市人民醫院(簡稱「市人民醫院」)!
當時,她已經心臟停頓、瞳孔放大、完全沒有意識。在轉診的救護車上,醫生一直給她做心肺復甦。
九點鐘左右,救護車到達市人民醫院急診科門口。羅嬸一下車,醫護人員直接把她推進了搶救室,沒有一刻停留。
檢查的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
結合病史,我們推斷她是糖尿病引起的酮症酸中毒,這是糖尿病一種急性併發症,患者早期可能會出現食欲不振、噁心嘔吐的癥狀,所以也經常會被誤診為胃腸炎。
如果不能及時識別並治療,患者可能會昏迷,年長的還可能誘發心梗,甚至猝死。
——深圳市人民醫院急診內科主任史菲
沒錯,把羅嬸推向鬼門關的,正是糾纏她20年的糖尿病。
也許是因為操勞過度,身體抵抗力減弱,在出現胃腸炎時,細菌就會快速繁殖散播,導致了她目前的危機。
「糖尿病患者的感染髮生率較高,而且情況往往比較嚴重,有數據顯示,糖尿病因感染致死者高達10%以上,而老年糖尿病合併感染者死亡率更高。」史菲說。
果然,羅嬸很快就撞上了個最壞的結果——
繼心臟「罷工」後,肺也“跑不動”了!
這意味著,她將失去呼吸和血液循環兩大續命「能量棒」,生命危在旦夕。
醫生,求求你...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儘力把我媽救回來!
她一輩子都在為家裏操勞。哪怕最後只能睜開眼睛,我們也要救她!
羅嬸的小女兒薛晴(化名)哭著說道。
雖然在急診科,這種話已經聽過不少,但醫生還是能感同身受。「我的母親就和羅嬸差不多歲數...」
醫生把家屬請到會議室,把科里一張從未使出過的「王牌」告訴了他們。
那就是「葉醫生」——
TA不是人,而是一套醫療設備(體外膜式氧合,英文簡稱ECMO),可以替代全部或部分心、肺功能,為全身各器官提供血流供應,以進一步贏得治療時間。
有TA出馬,患者的存活率大約在24%-50%左右。很多醫生都願意稱TA為「魔肺」。
儘管不是百分百有把握,但羅嬸一家還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這是救我媽唯一的希望......」薛晴說。
很快,急診ICU、急診外科、心外科的醫護人員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開戰」。不同於一般ECMO那種單一治療,羅嬸同時上了2種模式的管子,分別代替她的循環和呼吸功能。
第一次實戰就是這麼高難度的操作,醫護人員也比以前謹慎了三分。24小時全程監護、每2個小時就抽一次血,連經驗豐富的護士長謝曼英,在處理傷口時都被醫生再三囑咐:
羅嬸的丈夫和孩子,每天都守在急診ICU門口寸步不離,也對醫護人員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有一次我錯過了探視時間,在樓梯口剛好碰到趕去出急診的史主任,她看到我後停下了腳步,還沒等我開口,她已經和我講述我媽今天的病情,這讓我實在很感動。
急診科里這麼忙,但每個醫生護士都對我媽的情況了如指掌,王嬌、李易晨、簡小莉醫生每天都會和我們溝通治療方案、預判結果好壞,而且每次結果都像他們說的那樣發展。
——薛晴
3天後,好消息傳來——羅嬸有呼吸了!心臟會自己跳了!血壓也正常了!尿也來了......
雖然人還不能說話,但家人已經很開心。「她會尋找聲音源,在她耳邊說話,她的眼睛會轉向那邊。有一次我帶女兒去探望她,她還會流眼淚。」薛晴說。
十多天後,羅嬸脫離了危險期。
因為救母心切,孩子們便將她送去了廣州某醫院做康復治療。不到兩天,又因為受到感染而住進了ICU,整整一個月,情況都沒有好轉,醫藥費卻前前後後花了60多萬。
薛晴看著自己的母親身上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腦海無端端想起一句她常掛在嘴邊的話——
人要做嘢,唔做嘢食咩啊?(人要幹活,不幹活哪有飯吃?)
她想到母親已在深圳定居了40年,一刻也沒停過。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她就一邊耕田一邊照顧三個孩子。後來田沒了,她就去工廠當清潔工,順便撿點廢品幫補家用。
80年代末藉著特區經濟發展,她在深圳市內蓋了一棟四層樓的房子,成為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包租婆」。
但她並沒有停下腳步,有一天,她在自家一樓開了個小賣部。門口只擺了一部電話,在那個沒有手機的年代,也能為她積累了不少老本。
這麼拼的女人,怎麼會輕易放棄生命!我們做子女的,怎麼能先放棄!
默默背負著很多壓力的她,還是忍不住在朋友圈流露了心聲:
薛晴朋友圈截圖
於是,薛晴又聯繫了市人民醫院急診科,請求這邊醫生能再伸出援手。主任史菲想了想,破例答應了。
當晚,救護車把羅嬸從廣州送回了市人民醫院,看到她面色發黑、大便失禁的樣子,之前和她一起奮戰的醫護人員心裏都不是滋味:
我們用了3種升壓葯,都沒有出來一滴尿!想到之前大家費了那麼大勁,才把人救回來,這次實在不想放棄。
於是,所有人又開始打雞血似的搶救。沒想到第三天,羅嬸情況開始好轉,12天後,生命體徵逐漸平穩。
「有時候媽媽會有意識地和我眨眼睛,也許能在她身邊陪著也是一種安慰吧!一切都值得!」薛晴說。
截至目前,羅嬸還在做進一步康復治療,希望她這次順順利利,「大步攬過」。
-End-
資料來源:深圳市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