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榮法於6年前開始日復日、年復年磨削與自己體重相同的鐵杵。

時間流動向來是形而上學的哲學問題,從古時的沙漏到近代的時鐘,人類一直想要掌控時間,本地藝術家黃榮法則藉行為藝術感受及記錄時間。六年前,他開始日復日、年復年磨削與自己體重相同的鐵杵,形體合一地演繹成語「鐵杵磨針」,將每天磨杵的「成果」逐一儲存,注入玻璃製的針管之中。他亦不忘以時間為主軸,伸延創作出各類錄像、雕塑及油畫,讓觀眾重新體會歷史與當下。六年過去,驟眼看鐵杵與第一天的粗幼幾乎一樣,黃榮法笑言這將是一生的創作,雖未知鐵杵最終能否成針,但定必堅持下去,開拓大眾對行為藝術的想像。 

呈現「鐵杵磨針」成果的《時.針》,現被文藝會所Soho House收藏及展出。

呈現「鐵杵磨針」成果的《時.針》,現被文藝會所Soho House收藏及展出。

土生土長的黃榮法,於城大創意媒體系畢業後,從事互動媒體創作近兩年,漸漸對互動媒體失卻興趣,開始思考自己的出路,「一直好想出去看看,到北京或台灣體驗當地的藝術文化。」最終他獲聘於北京公社,隻身到北京拓闊眼界,一邊做藝術行政,一邊與公社創辦人冷林及其他藝術家交流,從中亦有所啟發。

●雪地倒後行錄影時間倒流

「畫廊讓我認識到很多不同的藝術家,有同輩亦有前輩,他們的作品形式及背後概念,都深深影響着我」,黃榮法說。雖然主力做藝術行政,但他也不忘創作,故到北海道札幌駐村時,開始用時間為創作主軸,拍下一條在雪地倒後行的行為藝術影片。

回到北京,黃榮法不時思索應如何繼續走藝術家這條路。一一年他決定重返校園,報讀倫敦藝術大學斯萊德藝術學院碩士課程,為藝術創作尋找更多可能,同時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藝術家,開始構思用行為藝術方式演繹成語「鐵杵磨針」,並訂製一條與自己體重相同的鐵杵。

●磨杵三部曲經歷多番掙扎

然而,黃榮法未有立即開始「鐵杵磨針」創作,反而將鐵杵一直存放工作室,因他清楚知道這將會是經年的創作,「不想貿然開始,想先做好關於時間及行為藝術的研究。」如是者,他為鐵杵創作首部曲作品,在旁擺放着石頭及枯枝,重現成語故事中李白在河邊遇到老婆婆的場景,「觀眾見不到老婆婆,又見不到作為藝術家的我,所以我將這作品取名為《智者在哪》。」

將鐵杵存放着不動,黃榮法內心亦經歷多次掙扎,就磨杵的開始時間猶豫不決,於是創作第二部曲作品——《在生活中有兩個以上選擇的挫敗感》,以一段約十分鐘的行為藝術影片,呈現出身穿白衣的他、鐵杵及手銼之間的微妙三角關係,同時凸顯他在藝術創作的困惑,「這是我在倫敦讀書時,腦中一直出現的畫面。」

一三年碩士畢業時,倫敦一家畫廊對黃榮法的創作概念表示賞識,讓他在畫廊繼續創作第三部曲,同時喚醒了沉睡已久的鐵杵,「在沉思期間,我突然感到有一股重力出現,知道是時候開始了。」於是他在畫廊的觀眾面前,用手銼不斷磨削鐵杵,後來亦到深圳做過現場表演。形體合一地演繹成語「鐵杵磨針」的過程中,他亦靜思很多問題,故決定閉門後才繼續磨杵。

本地藝術家黃榮法一三年開始,形體合一地演繹「鐵杵磨針」。

本地藝術家黃榮法一三年開始,形體合一地演繹「鐵杵磨針」。

●重塑羅湖氣味反思一個中國

與時間息息相關的歷史問題,也使黃榮法着迷。除了代表作,近年他經常思考中國與台灣兩岸關係、「一國兩制」等政經議題,在宏觀的時間軸上,抽出一些歷史片段為創作藍本。一四年本港國民教育爭議期間,他將內地獎勵小朋友的國旗貼紙,重製成只有紅色的旗子,反覆撕走紅旗,留下白旗,引發觀眾思考身分認同;之後他又將南海斷續綫的討論,繪畫多幅象徵「九段綫」及「十一段綫」的油畫,帶出對「一個中國」的反思。

反思身分認同時,兒時在羅湖過關嗅到的氣味,長期盤旋於黃榮法的腦中,「一直很想重現出那種氣味,但因技術困難,所以做不到。」一五年名為「如果只有城籍而沒有國籍」的展覽,成為他重塑該氣味的契機。他聯絡一名調香師,將彼此的兒時記憶還原,同時將一幅檔案相片中的羅湖關口,以一比一模型呈現出來。

●玻璃管盛鐵粉展示成果

由第一天磨杵開始,黃榮法每天都會收集磨削鐵杵而來的鐵粉,起初只以透明膠袋裝着,到後來將鐵杵帶到南韓首爾駐村時,想到用針形玻璃管裝着鐵粉,展示他每天的「成果」,「將鐵粉注入玻璃管,是想呈現沙漏的感覺,讓大眾感受到我所付出的每一分時間及努力。」部分作品現時被本地文藝會所Soho House收藏及展出,而另一部分「時針」,則埋藏於去年「藝遊維港」的雕塑「已逝某天日的時間囊」之下。

半年前他在美國作藝術交流,繼續圍繞時間為題的創作。通過演講表演,他以學術為本的形式探討時間,科學家對時間的解讀,亦讓他跌進另一層的哲學思考之中。剛回港的他最念掛的是鐵杵,已急不及待在工作室默默磨杵,「之前到外國工作都會攜帶鐵杵,但今次去美國卻因它入不到境,唯有暫停創作。」

六年間,黃榮法由「鐵杵磨針」所延伸的創作不斷,但手中的鐵杵與第一天的粗幼幾乎一樣,距離「成針」似乎尚有一段日子,他笑言這將是一生的創作,「可能到我終老那天都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