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郝銘鑒先生:天堂飛來啄木鳥

吳再

這是一個送別的春天,落英繽紛……

昨天(4月2日),語言學家、《咬文嚼字》創始人、原主編郝銘鑒先生去世了,享年76歲。

驚悉噩耗,於我,是痛惜扼腕。因為,如果沒有郝老,沒有他的《咬文嚼字》,就不會有我的處女作《詞諫》問世……

上海文藝出版社副主編謝錦在朋友圈發文悼念:「第一次走進上海文藝出版社的小樓,第一個見到的就是郝銘鑒老師,還考問了我半天現代文學的問題。這一生,很榮幸有機會在郝老師這樣的出版人的言傳身教下開始學習做一個真正的編輯。一字不苟,一絲不苟。」

在20年前,1999年,我也算初生牛犢不怕虎,主動聯繫郝老,請教語文秘笈,請教學問之道,他一一認真回復,確實「一字不苟,一絲不苟」。受郝老激勵,我決定挑戰《現代漢語詞典》。那時,沒有電腦,沒有百度……

不到半年,洋洋洒洒50萬字的書稿完成,之後,不到幾個月,《詞諫》正式出版——很快,新華社發了1000多字的專稿,某些「大咖」老羞成怒。之後,出版社又出了第二個版本,一時,洛陽紙貴。

有網友如是評論:

「心無機事,案有奇書。」在圖書泛濫的今天,想找一本好書難如沙裏淘金。但那天,我偏偏與一本奇書不期而遇。此書名之曰:《詞諫(現代漢語詞典)評析與補白》。稱《詞諫》為奇書,一則奇在,它是以一介書生單槍匹馬,向一群語言權威挑戰;二則奇在,這個書生是如此的年輕,30歲,為報社的一個小編輯。但年齡輕也罷,資歷少也罷,卻無法阻擋他挾才勇向權威衝擊。

《詞諫》這本書的作者名字叫吳再,他寫這本書,是針對1996年七月修訂第三版1998年10月北京第221次印刷的《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吳先生以敏銳的現代意識,對這部最新版本且好評如潮,被全社會視為權威工具書的《現代漢語詞典》,提出「商榷」、"建議"多達5000餘處。雖是一家之言,卻是不無道理。

……

我在這本厚達580頁,共計43萬字的《詞諫》里,信手摘來兩例,已經讓人覺得此書不可小覷。作者在書中處處體現了「現代意識」,而《現代漢語詞典》在這方面卻的確有著明顯不足。如吳再認為,選用"跳房子"不如選用"跳樓價",選用"互助組",不如選用"互聯網"。

讀《詞諫》,我有一個強烈的感覺:《現代漢語詞典》的編委們是不是老了點兒?不是老在年齡,而是老在意識。它真的趕不上時代的步伐了。一本剛出版不久的工具書,就發現有如此多的陳舊詞條,這讓人們無言以對。

好在有一個年輕有為的吳再及時站出來,著一部諍諫之書,醒人眼目。其才氣可嘆,其勇氣可贊。權威也需要監督。壟斷,在學術領域裡應該被不斷打破,以免自誤誤人。《詞諫》是在5個月的時間裡一氣呵成,它自然不可能十全十美。它不是《現代漢語詞典》的補編,我們只能將其當作一本矯枉過正的雜文集來讀。

但它確是一部奇書。它以一個諍友的身份,將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裡,寸步不離地跟隨在《現代漢語詞典》左右。

……

(以上文字摘自新浪博客)

所以,一部書與一個人,一部新書與一個時代,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郝銘鑒,出生於1944年,江蘇建湖人。曾任上海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上海文藝出版總社副社長、上海文化出版社總編輯、上海文藝出版集團編輯委員會執行主任。並任《咬文嚼字》《編輯學刊》主編,中國語文報刊學會、上海市編輯學會、上海市語文學會副會長等職。

1995年,郝銘鑒創辦了《咬文嚼字》雜誌。這本小小的刊物主要內容為糾正媒體藝人、名家作品的錯別字,因而有「語林啄木鳥」之稱。多年來,它不僅被編輯出版人奉為寶典,更深刻地影響了當代的語文生活,成為漢語文化品質的“捍衛者”。

被《咬文嚼字》「咬」過的名人、名著不計其數,韓寒、郭敬明、李銀河、馬未都、黃健翔、徐靜蕾、周國平都被“抓過小辮”;阿來的《塵埃落定》、麥家的《暗算》、賈平凹的《秦腔》、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畢飛宇的《推拿》、莫言的《蛙》等當代文學名著,也都未逃過目光如炬的“嚼咬”。

那麼,對著龐然大物的《現代漢語詞典》的「大咬一口」,也成了我走向寫書/出書道路的第一步,走得驚險,但不危險。正如郝老所言:“在我看來,一個字的崛起,一個詞的風行,肯定不是偶然的、孤立的現象,而是特定時期的語言氣象的標誌,在它背後隱藏著的是時代的精神面貌和社會的心理狀態。”

郝銘鑒先生曾獲「上海出版獎」和“上海市語言文字工作先進個人”、“新中國60年有影響力的期刊人”、“全國百名有突出貢獻的新聞出版專業技術人員”等榮譽稱號。2001年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後來,因為背井離鄉,養家餬口,我就沒跟郝老再有什麼聯繫了。

郝老應該不會想到,這個曾經挑戰漢語詞典的小夥子,在40歲之後,「改行」當了詩人。

嗚呼!泰山其頹乎,哲人其萎乎……

郝老,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