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警方修改《警察通例》下的「傳媒代表」的定義,改為已登記政府新聞處新聞發布系統(GNMIS)的傳媒機構代表,才可進入警方設置的封鎖區內。另外港台決定重啟對助理節目主任利君雅的投訴調查,並要求延長其試用期120天,若最後認為投訴成立,利君雅將無法獲聘為公務員。
有人認為這些事情是對新聞自由的威脅,我倒覺得,濫用新聞自由,才是對新聞自由最大的威脅。
做了幾十年傳媒人,過去一年,有些事情仍然「看不過眼」,不吐不快。
1. 旺角示威記者圍拍警察。有些事情不親眼看到,沒有感覺。去年9月初,8.31事件之後不久,網上盛傳警察在太子站打死人,不斷有人去太子站堵路拜祭。在9月中一個星期五晚上,剛好駕車去旺角探朋友,目睹拜祭人群湧出馬路,只能把車泊在路邊,徒步離開。晚上9時許,再回到太子站附近,只見一小隊不足10人的防暴警察,意圖驅散堵塞彌敦道的人群,忽然間湧出過百個示威者,在四方八面的籨後街衝出來,大叫「黑警殺人」,包圍警察。帶頭的督察大叫「撤退」,但在警察隊伍前面,卻有大班記者,擋著他們路。警察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但記者毫不退讓。當時只見警察目光中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只能回頭頑抗追打上來的示威者。我心想記者阻擋警察的去路,這樣做專業嗎?
後來幸好有另一隊防暴警察及時趕到,救走了這隊落單的警察。警員恐懼無助的目光,事後還縈繞在我心頭。
2. 荃灣二坡坊開槍事件。去年8月25日,我一直在看電視直播荃灣暴力示威,晚上7時許,近百名示威者晚上在荃灣二坡坊一帶聚集,多人手持鐵通、木棍、磚頭等,破壞多間商戶的鐵閘,並衝擊麻雀館,不斷破壞了超過5分鐘後,幾個防暴警到現場,開始時示威者一度逃跑,後來見防暴警人少,示威者聚集反攻,有大批示威者湧出來,用鐵通、長竹追插警員,又包圍警員暴打。最後被圍的其中一個警員拔槍向天開槍,之後用槍指嚇示威者,示威者才星散。
不過令人吃驚的一幕之後才出現,大批記者包圍追趕警員,不斷大叫追問:「你為什麼開槍?你為什麼開槍?」他們追了警察幾條街,最後把警察逼入一間舊樓的樓梯間,雙方一度對峙。
看著電視直播,我也知道警員在被人用鐵通、長竹枝追插,在生命安全受威脅下開槍。我當時心想,這些人真是專業記者嗎?如果是,為何工作時可以立場先行,包圍警察呢?如果不是,人人穿一件反光背心就可以做記者,在示威場合代入了示威者的角色,在這種氛圍下,我們的社會,究竟是更安全,還是更危險呢?
3. 利君雅「講人話」事件。港台記者利君雅在去年反修例運動多次政府記者會上尖銳追問官員。其中「7.21元朗事件」,隔日特首林鄭月娥聯同司局長見傳媒,利君雅不滿林鄭的回應,叫她要「講返人話!」
我在大學唸新聞系時,老師教我要「客觀中立」,做記者不能主題先行,新聞和評論分開,要批評留待傳媒的社論或評論版的來論去評說。但今天看政府記者會直播,很多時變成批鬥官員的大會,記者們熱烈表演他們的尖銳辭鋒,有時只聽到嗌交,聽不到新聞。特別是去年反修例高潮時,就經常出現這種局面。
在一個泛政治化的社會,各行各業的從業員都勇於表態,但卻丟失專業。你叫我比較回歸前和現在的新聞自由,我覺得現在自由多得太多了,回歸前那有人敢大罵港督。但你說現在的新聞有更多養份,那就不一定了。立場先行的新聞,你不用看也知道他想說什麼,其實不會令我們更了解這個世界。
香港新聞業若不能回歸專業,不能自律,只能面對更多的他律。若然以為可以無盡濫用的才是新聞自由,這種思想才是新聞自由最大的敵人,因為搞得太爛,就有很多人同意規管了。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