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林彪在讀書筆記中寫道:「主席就是最大的‘群眾’,他一個人頂億萬人,所以和他的關係搞好了,就等於對群眾搞好了,這是最大的選票」。

愚昧荒誕的歷史畫面

50年代末形成的個人崇拜,到60年代由林彪推波助瀾,進入狂熱的「新階段」。林彪本人在各種公開場合“語錄不離手,萬歲不離口”,以他特有的尖聲高呼“四個偉大”、“三忠於”、“四無限”、「高舉」、「緊跟」、“照辦”。號召人們“活學活

用”、「走捷徑」、“天天讀”、“背語錄”,用“頂峰論”、“天才論”、“領袖決定一切論”、“精神超過物質論”武裝頭腦,做忠於領袖的“好戰士”。至“文化大革命”中,神州大地被一片濃厚的宗教氣氛所籠罩,到處盛行著“早請示”、“晚彙報”,大會小會敬祝“紅太陽萬壽無疆”,男女齊唱“語錄歌”,老少共扭“忠字舞”。

生動地記錄了這一歷史畫面:

「3月23日7點30分,衛生科全體人員迎著初升的紅太陽,高唱《東方紅》,背《老三篇》,向偉大領袖毛主席莊嚴宣誓。手術室里,四壁掛起毛主席像和毛主席語錄。張□□念著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安詳地躺在病床上。病人呼吸困難,在場首長立即用毛主席的教導:‘我們需要的是熱烈而鎮定的情緒,緊張而有秩序的工作’,鼓舞大家很快地查明了原因。……是瘤子上的膜,還是腹膜分不清,黨支部書記及時地用毛主席的教導激勵他們:千難萬難,有了毛澤東思想就不難。他們終於認清了這層是腹膜……」

一家報紙的資深編輯,對個人崇拜時期辦報情況做了如下回顧:

「當一版有毛主席的照片時,就必須保證一版的其他照片上沒有人把槍口對著毛主席的方向。甚至文字上有‘毛主席’的字樣出現時,一定要透過光線看看二版上的同一地方有沒有貶義詞。……後來,只好做一個報紙透視箱:一個玻璃桌子,桌下安幾個電燈。報紙出來後,一版和二版、三版,都放在玻璃板上,玻璃板下頭打開電燈,進行透視,以檢查毛主席照片或名字前後,有沒有貶義詞。經過嚴格檢查後,沒有貶義詞才能付印。幾乎,每期報紙都要這樣干,報紙版面透視機,直到前幾年還保存在軍報倉庫里」。

今天的人們看來,這些事情是多麼不可思議和荒誕可笑!然而確確實實是我們這一代人,曾以無可奈何或崇高而嚴肅的心情這樣干過的。讓後來人永遠記住這些愚昧而荒誕的歷史畫面吧,這就是個人崇拜!

林彪所以走紅並非都因騙與受騙

曾幾何時,人們把林彪稱為「政治騙子」,全黨上下討論“如何識別政治騙子”,結果越討論越糊塗。究其原因,蓋因文不對題。30年後的今天回過頭來看這段歷史,可以心平氣和地說:林彪並不全是“演戲”,毛澤東也並不全是“受騙”。

建國以後,50年代毛澤東重視林彪,主要出於對軍隊重要地位和作用的考慮。毛澤東歷來重視軍隊,奪取政權年代曾講過「槍杆子裏面出政權」。建立全國政權以後,十分重視軍隊在鞏固政權中的作用,軍隊被稱為“無產階級專政的柱石”。十大元帥排名第二的彭德懷,抗美援朝回國以後出任國防部長,主持軍委工作。不久,毛澤東對彭的工作感到不滿意,認為“不懂政治挂帥,經驗主義,只習慣老一套”。後來,由於個性不同和某些意見分歧,甚至對彭德懷個人也有所疑慮。毛澤東在廬山會議上曾說:去年八大二次黨代會上講過,準備對付分裂,是有所指的,就是指你。

在這樣的背景下,1958年5月召開的八屆五中全會上,毛澤東提議十大元帥排名第三的,因養病未擔任具體工作的林彪,增補為中共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給他的任務是,好好養病,準備應付第三次世界大戰。1959年廬山會議上彭德懷「出了問題」,林彪作為“援兵”大力支持毛澤東,狠批彭德懷,慷慨激昂地對彭說:“只有毛主席能當大英雄,你我離得遠得很,不要打這個主意,我有暮氣,但沒有這個野心。”廬山會議以後,自稱沒有“野心”的林彪取代彭德懷,於1959年9月17日,出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並主持軍委工作。

進入60年代,毛澤東以政治挂帥和階級鬥爭推動社會主義鞏固和發展的想法,逐漸佔主導地位。面對黨內許多人「跟不上」,領導人之間在若干問題上出現分歧的政治局面,毛澤東沒有反思自己的主張正確與否,而是歸咎於自己的權威被削弱了,認為“這幾年有必要搞點個人崇拜”。他企圖通過加強個人崇拜的辦法,進一步推行自己的主張。而林彪主持軍委工作以後的一系列做法,恰恰符合了毛澤東的意圖。

1960年12月,林彪在軍委擴大會議上提出:「高舉毛澤東思想紅旗,把毛澤東思想真正學到手」,並以“決議”形式發全軍貫徹。由部隊開始,在全國範圍掀起「活學活用」的熱潮。這一時期,林彪關於毛澤東思想和毛主席著作的一些講話,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如“頂峰論”(“毛澤東思想是當代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頂峰”),“捷徑論”(學毛著“是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捷徑”,“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最高指示論”(“要把毛主席的書當做我們全軍各項工作的最高指示”),以及「活學活用」、“天天讀、天天用”、背“老三篇”等等。為“個人崇拜”大造了輿論,其實用主義、形式主義的惡劣學風,更是禍及全黨全國。

黨內的有識之士,曾對林彪的這一套錯誤做法進行了抵制,甚至是公開的批評。主持全軍政治工作的羅榮桓元帥,在60年代初「活學活用」剛出籠時,就表示不贊成。他說:“所謂帶著問題去學毛主席著作,絕不能只是從書本上找現成的答案。歷史是向前發展的,事物是多樣性的,因此也就不可能要求前人給我們寫成萬應藥方。”後來,他又在軍委會議上當著林彪的面提出:“‘帶著問題學’毛選,這句話要考慮,這句話有毛病”,“難道學幾條語錄,就能把部隊建設好?”林彪當面不吭聲,會後卻認為羅榮桓反對“帶著問題學”就是反對毛主席。事情反映到中央,中央書記處開會討論,大家一致贊成羅榮桓的意見。鄧小平1975年9月在農村工作會議上談起這段歷史時說:“林彪把毛澤東思想庸俗化的那套做法,羅榮桓同志首先表示不同意,說學習毛主席著作要學精神實質。當時書記處討論,贊成羅榮桓同志這個意見。”後來又鬧到毛澤東那裏,毛澤東雖然不認為羅榮桓是“反毛”,但卻支持林彪的主張,批示總政“照林彪同志意見辦理”,並在一次會議上表揚林彪“提出了幾個很好的部隊建設的措施”。

由於「左」的思想作祟,50年代末搞的「大躍進」帶來大損失。為總結經驗教訓,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黨中央在北京召開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有七千多人參加,故稱七千人大會。面對許多人對中央工作提出批評,毛澤東雖然也號召發揚民主,“白天出氣,晚上看戲,兩干一稀,大家滿意”,並作了自我批評,但內心裏並沒解決問題,甚至對批評很反感。這從“文革”初期江青曾講“七千人大會憋了一口氣,直到文化大革命才出了這口氣”,可以得到印證。

林彪在七千人大會上摸准毛澤東這一心理,為之大唱讚歌。他面對「大躍進」造成的大損失,輕描淡寫地說:“減少了一些收入,可是我們在精神上卻得到了很大收入”,並極力為毛澤東開脫責任,認為發生困難“恰恰是由於我們沒有照著毛主席的指示”去做。最後林彪提出一個有很大影響的公式:“我們的工作搞得好一些的時候,是毛主席的思想能夠順利貫徹的時候,毛主席的思想不受干擾的時候。如果毛主席的意見受不到尊重,或者受到很大的干擾的時候,事情就要出毛病。我們黨幾十年來的歷史,就是這麼個歷史”。這個公式不僅把黨和革命的一切勝利歸於毛澤東個人,而且把毛澤東在一定歷史時期內代表正確方向,誇大為不再需要實踐檢驗,永遠正確的真理化身。林彪的與眾不同的講話受到毛澤東的賞識,毛澤東懷著難以抑制的喜悅心情對會議參加者羅瑞卿說:林彪同志的講話水平很高,這樣的講話你們作得出來嗎?羅瑞卿答:我作不出來。在我們黨面臨困難,應該也有可能清醒些的時候,林彪繼續散佈個人崇拜的迷霧,為全黨正常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正確總結經驗教訓設置了障礙。

1962年9月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毛澤東進一步提出階級鬥爭為綱的指導思想,指出階級鬥爭必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這一思想立即得到林彪的擁護和響應。林彪一貫自我標榜:「我的職業是搞軍事,興趣是搞政治」。他主持軍委工作不久,即提出:“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這是我軍政治思想工作的方向,也是整個軍隊建設的方向。”“四個第一”的實質,用林彪自己的話說,即“我們要想辦法發揮思想的力量代替物質的力量,以至於超過物質的力量”。1964年以後又提出「突出政治」,“就是突出毛澤東思想,就是抓階級鬥爭”,就是“毛主席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並表示要“處處突出政治,事事突出政治,時時突出政治”,“年年突出,永遠突出”。林彪還以「突出政治」為標準,把幹部分為兩大類,“突出政治的”,“就是頭號的大好,不然的話就是頭號的大壞”,表示“誰不突出政治,就罷誰的官,不管他有天大的本事”。

說來也是巧合,林彪的「突出政治」剛提出,在部隊內部又受到一位姓羅的抵制。不過不是羅榮桓(他已於1963年12月去世),而是時任軍委秘書長、總參謀長的羅瑞卿。羅瑞卿1965年1月9日在軍委辦公會議上表示:“必須把政治思想工作落實到軍事訓練和其他各項工作之中”,“如果單純把政治搞好,別的都不好,垮下來,這種政治恐怕不能算政治好,是空頭政治”。同年11月,林彪給毛澤東寫信,誣告羅瑞卿“反黨”、“反毛主席”、“逼林彪讓賢”。12月2日,毛澤東批示:“那些不相信突出政治,對突出政治表示陽奉陰違,而自己另外散佈一套折衷主義(即機會主義)的人們,大家應有所警惕。”12月8日,中央在上海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揭發羅瑞卿“篡軍反黨”罪行,會後解除了羅瑞卿的總參謀長職務。

然而圍繞「突出政治」的爭論並未結束,1966年2月,鄧小平在全國工交會議上明確表示:“政治挂帥要落實到生產上”。4月,《人民日報》發表三篇由周恩來審定的關於突出政治的社論,強調“政治要落實到業務之中”。這些主張,當即被作為“資產階級觀點”受到批判。林彪授意某報於1966年2月3日至4月5日,連續發表7篇「突出政治」的社論。其“五論突出政治”集中宣傳了林彪關於個人崇拜的觀點:“毛主席的話,水平最高,威信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毛主席的話一定要堅信不疑,堅決照辦。讀毛主席的書,不是一般地讀書。一般地讀書,可以執行,也可以不執行。指示就必須執行,最高指示就尤其要執行。毛主席的書,政治、軍事、經濟、文化各方面都有,照辦就行了”。至此,創造了極為濃厚的個人崇拜氣氛,為毛澤東發動“文化大革命”做了充分的輿論準備。

林彪本人在一片個人崇拜氣氛中,也被塗上神聖的光環,成為「最親密的戰友,最好的接班人」,並且載入莊嚴的黨章。當時出版的《林副主席語錄》、《林副主席指示》,在“編者的話”中對林彪做了20個“最”的評價:

「林副主席是毛主席最親密的戰友,最好的學生,最理想的接班人,是全國人民最敬愛的副統帥。林副主席把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舉得最高最高最高,對毛主席最忠最忠最忠,跟毛主席最緊最緊最緊,對毛主席著作學得最活最活最活,對毛澤東思想用得最好最好最好。林副主席是全黨學習、貫徹、宣傳和捍衛毛澤東思想的最高典範,永遠是我們學習的光輝榜樣!」

林彪鼓吹個人崇拜的三個口號

林彪鼓吹個人崇拜的三個口號是「高舉」、「突出」和「緊跟」。這三個口號,畫龍點睛地體現了個人崇拜的“精髓”。林彪垮台以後,僅僅說林彪的「高舉」、「突出」、「緊跟」“是假的”,而不對口號本身進行認真的清理和清算,其影響是難以絕跡的。

關於「高舉」:

林彪上台伊始,即把「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當做口頭禪。在他的倡導下,報紙天天登“語錄”,文章篇篇引“語錄”,大會小會誦“語錄”,各種文件頂格印“語錄”。後來發展到個別地方買東西、打電話,也要先背一段“語錄”。“文革”中,對立的兩派搞武鬥,更是少不了“打語錄仗”。

對於林彪的這一套「高舉」,雖有狂熱響應者,但不少人有反感,更有少數勇敢的思想先行者當即提出尖銳的批評。如抗日戰爭時期參加革命的老幹部陸秀蘭,寫文章指出:“把毛主席語錄叫最高指示,說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這是把毛主席說成封建皇帝了”。西北工業大學姜明亮等人,1968年4月上書黨中央、毛主席,表示:“馬克思主義認為,凡真理都是相對的,……認為一個人說的話句句是真理,只有在封建社會皇帝被神化後,才出現所謂金口玉言之說”。提意見者雖然慘遭厄運,他們的思想光輝卻永照後人。

每讀這些史料,不能不使人內心受到一次震撼。筆者與許多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一樣,直到1971年林彪叛逃的「九・一三」事件發生,才進行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反思:林彪為什麼能“打著紅旗反紅旗”,並且讓如我這樣的許多人“上當受騙”呢?一個重要教訓是,不管什麼事都不能盲從,都要問問科學不科學,信仰離開科學,就要變為迷信。

關於「突出」:

1966年5月18日,林彪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有一篇著名的講話:「毛主席活到哪一天,九十歲,一百多歲,都是我們黨的最高領袖,他的話都是我們行動的準則。誰反對他,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根據這一思想,《人民日報》1967年11月3日,發表《大樹特樹偉大統帥毛主席的絕對權威,大樹特樹偉大的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的著名文章。後來,從理論上和歷史上掀起“突出領袖”的狂潮。當時曾出籠過《黨內兩條路線鬥爭史》,鼓吹歷史上只有毛澤東一個人正確,其他領袖不是反面教員,便是正確領導的陪襯,整部黨史就是毛澤東單槍匹馬和其他少數領袖人物的鬥爭歷史。這部《鬥爭史》的虛偽性,人們從近些年披露的大量史料中已有所了解,不再贅述。這裏,介紹一下當年由林彪骨幹控制的某重要單位,是怎樣大造輿論,篡改馬克思主義關於領袖的學說,赤裸裸地宣揚“領袖決定一切”的。

該單位於1970年11月3日炮製出一個關於領袖問題的理論性文件,名曰:《永遠忠於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誓死捍衛毛主席最高領袖地位——學習關於領袖、政黨、政權、階級、群眾相互關係學說的體會》,要點如下:

(1)在領袖、政黨、政權、階級、群眾五個關係中,領袖「是群眾的靈魂」,“必須承認無產階級領袖在革命和歷史發展中的決定作用”,“決定著無產階級的命運,決定著無產階級政黨的命運,決定著無產階級政權的命運,決定著社會主義歷史發展的命運”。

(2)「黨的領導就是毛主席的領導」,“毛主席決定著我們黨的性質,決定著我們國家性質,決定歷史的發展”,“沒有毛主席,就沒有黨,沒有政權,就沒有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的一切”。

(3)「永遠忠於毛主席,誓死捍衛毛主席最高領袖地位。這是無產階級根本利益的需要,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的需要,是把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進行到底的需要」。

在堂堂的社會主義國家,如此赤裸裸地宣揚「英雄創造歷史」、“領袖決定一切”的唯心主義理論,實屬罕見。然而,如果僅僅把這看成林彪個人的問題,那麼我們就很難理解為什麼在林彪垮台五年以後,又掀起過一場“突出華國鋒”的新高潮,其形式、規模、氣氛都讓人感到似曾相識。如×報1976年10月29日文章宣稱:“愛不愛我們的黨,愛不愛我們的國家,愛不愛我們的軍隊,愛不愛我們的人民,集中地表現為愛不愛我們的領袖。”還有許多報刊、雜誌,稱華國鋒是“江山永不變色”的“可靠保證”,“有了領袖華主席,我們的國家大有希望”。要求人們“像熱愛毛主席那樣熱愛華主席”,“無限信賴”、“永遠忠於”華主席。

接二連三的出現「突出領袖個人」的歷史教訓,說明不只是哪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全黨在一個較長時間內,如何科學地認識領袖的作用以及領袖與人民群眾的關係,並未搞清楚。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後,鄧小平率先提出“領袖是人不是神”,老革命家葉劍英重申列寧的思想:“黨的領袖是一個集體”,“任何時候,都不能誇大個人的作用,不能個人說了算。要看到,像我們這樣一個執政的大黨,即使是天才,如果突出個人,獨斷專行,就一定要犯錯誤,給黨的事業帶來嚴重危害。”胡耀邦在《做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的講話中,尖銳地指出:“我們不能把個人放在人民群眾之上,不能把個人置於歷史規律之外”。他認為“突出個人”造成的危害是:“第一,根本不可能有黨的民主集中制;第二,根本不可能做到實事求是;第三,根本不可能解放思想;第四,不可避免地要導致一言堂、家長制等封建專制主義,並被某些壞人利用搞法西斯主義。”1980年7月30日,中共中央莊重地發出《關於堅持“少宣傳個人”的幾個問題的指示》,並著手解決高度集中體制的問題。

關於「緊跟」:

本來我們黨並沒有「緊跟」這個提法,1958年個別領導幹部提出,“跟著毛主席走,就不會錯的”,毛澤東當即指出這話不正確。他於1958年5月17日在八大二次會議上表示:昨天有同志講:“跟著某某人走,就不會錯的”,這個“某某”就是指的我——毛澤東。這話要考慮。我說,又跟又不跟,對的就跟,不對的就不跟,不能胡里糊塗地跟,要獨立思考,什麼都跟就不好。

可惜的是毛澤東這一正確思想,隨著個人崇拜之風盛行,而被拋棄;林彪提倡的「緊跟」口號日益走紅,並且形成一種濃厚的風氣。

「緊跟」口號理論上存在的問題,毛澤東已講得明明白白。這一口號在整個個人崇拜時期所造成的嚴重危害,也早已有目共睹。如:由此形成的不管是非曲直,聞風而動,一哄而起的盲動作風;虛張聲勢,比誰嗓門大、調子高的形式主義作風;看風使舵、投機取巧的虛假作風,等等。

我這裏想進一步講講提倡「緊跟」的林彪,其內心深處是怎麼想的,什麼是「緊跟」?為什麼要「緊跟」?這對我們理解他的「緊跟」口號,頗有啟迪。

「九一三」事件以後曾出過不少“林彪罪行材料”,其中有林彪和葉群的讀書筆記、札記之類的東西。現摘錄幾段,並稍加評析,奇文共賞。

其一,「古策:(1)主先臣後(切勿臣先搶先);(2)主倡臣和(切勿臣倡或不和)」。“一字千金——不在多,少而精,同意,頂用;一刻千金——搶時間,早一刻則禮到意到,遲了被動”。林彪把黨的領袖與幹部群眾的關係視為封建社會的君臣關係,領袖的話具有絕對權威,不管對錯,說一不二。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只許唯命是從。——此為「緊跟」含義之一也。

其二,「黨性,遵命性也」,“民主集中制——服從——紀律”。這裏林彪把黨性——共產黨員為崇高理想而自覺獻身的精神,歪曲為只是對領袖和上級的盲目“遵命”。把民主集中制僅僅歸於服從和紀律,取消了“民主集中制一個重要原則是少數服從多數”,即取消了黨的民主精神。——此為「緊跟」含義之二也。

其三,「終生不犯錯誤之法,得個擁護××的稱號,……跟著轉喊」,“勿講真理而重迎合”,「主席就是最大的‘群眾’,他一個人頂億萬人,所以和他的關係搞好了,就等於對群眾搞好了,這是最大的選票」。此話赤裸裸的表明林彪以個人得失為中心,投上所好,看風使舵的投機心理。——此為「緊跟」含義之三也。

其四,「堅決的左傾高姿態」,“決議不好也同意——頭等意義,不然是書獃子”,“不得已時使用捧上的辦法,然後暴露之,打下之”。這番話暴露了林彪“當面說好話,背後下毒手”的兩面派、陰謀家的嘴臉。——此為「緊跟」含義之四也。

林彪的這四種心態:封建主義的君臣心態;反對民主的專制心態;為個人得失不講原則的投機心態;心懷叵測的陰謀家、兩面派心態,充分展示了他所鼓吹的「緊跟」的本質,值得後人深思。

試解林彪之謎

林彪生前乃至死去多年,仍然躲在一團神秘的迷霧之中。他的所作所為,黑白反差之大,令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在許多人心目中,林彪已經成為「虛偽」、“陰謀”、“兩面派”的化身。其實,林彪並非天生的兩面派,甚至並非專事阿諛逢迎的人。和林彪共事幾十年的聶榮臻元帥,談到建國以前的林彪時說:“我覺得他比較年輕,世故不多”。曾任毛澤東多年衛士長的李銀橋也說:“我在毛澤東身邊的期間,林彪來見毛澤東時,總是正襟危坐,板著面孔,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敢發表意見,甚至當面否定毛澤東的意見,像這樣毫無拘束,在毛澤東面前敢說敢爭的軍事將領,彭德懷和林彪是比較突出的。”林彪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成為“語錄不離手,萬歲不離口;當面說好話,背後下毒手”的兩面派和推動個人崇拜的急先鋒呢?

鄧小平曾講過:「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是組織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問題更重要。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由於我們國家在“文革”及“文革”以前的一個較長時期內,實行的是“權力過分集中於個人或少數人手裏”的“中央高度集權的管理體制”,形成不少地方和單位,都有家長式的人物,他們的權力不受限制,別人都要唯命是從,甚至形成人身依附關係,君臣父子關係,貓鼠關係。在這些地方和單位,根本不談什麼黨內民主,什麼社會主義民主。林彪大搞個人崇拜,正是這種高度集權體制的歷史產物,其實質是對領袖手中具有的無限權力的崇拜。

林彪念念不忘「權」,對「權」的力量與作用,頌揚到頂禮膜拜的程度。他離開政權與權力的歷史內容和社會內容,奢談:“權的佔有是總的佔有,有權就有一切”,“沒有政權,就沒有一切”;“筆杆子、槍杆子,奪取政權靠這兩杆子,鞏固政權也要靠這兩杆子”。最終,林彪把對權力的崇拜,歸結為對掌握權力的人的崇拜,鼓吹:“領導班子就是政權”,“領袖決定政黨、政權的性質”。我們從權力崇拜角度去看林彪,就不會對他一方面鼓吹毛澤東的個人崇拜,一方面又看出毛澤東存在的某些問題,並在一定條件下妄圖加害毛澤東,當成不可理解的事。他崇拜毛澤東,是崇拜毛澤東手中具有的絕對權力,林彪說:“同意,非同意其事,乃同意其人也,天也”,他還說:“遵命乃大德、大勇、大智”。這表明,在林彪看來,誰掌握絕對權力,就應該全心全意崇拜誰,這是“大德、大勇、大智”,乃天經地義。當然,這種個人崇拜的核心是“為己”,如葉群所說:“得一人得天下”。林彪妄圖加害毛澤東,還是權力崇拜作祟,如《五七一工程紀要》所說:“B52好景不長”,“領導權落到誰的頭上,未來政權就落在誰的頭上”,於是不顧一切的密謀搶班奪權。我們研究和總結林彪問題的歷史教訓,絕不能僅僅停留在揭露某個人的品質和慾望上,而要對林彪所代表的作為高度集權體制反映的「權力崇拜」思潮,進行認真的批判。

《中國思想政治工作全書》指出:「權力是迫使他人或團體作出某種行為的能力」,國外學者馬克斯・韋伯也指出:“權力是把一個人的意志強加在其他人的行為之上的能力”。這說明權力本身有很強的“支配性”和“不平等性”,再加上權力持有者,會或明或暗地享有許多特殊的利益,以及普通人難以享有的地位、榮譽和精神上的滿足,權力又具有很大的誘惑性和腐蝕性。權力崇拜思潮,正是權力具有的這種誘惑性和腐蝕性的產物。權力崇拜思潮極力鼓吹權力是一種“佔有”,完全不講“權力是一種社會責任”,把掌權者當成社會的主人,而不是“社會的公僕”;它鼓吹權力萬能,有了權力就可以為所欲為,只要牢牢地把住權力,就可以萬壽無疆、永遠健康,而不知權力的基礎在人民,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它鼓吹“官大表准”、“有權就有真理”,提意見者一律視為“反對真理”、大逆不道,殊不知“人民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批判林彪鼓吹的「權力崇拜」思潮,是進一步改革領導體制、根絕個人崇拜不可缺少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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