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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看到捷克議長到臺灣,及高呼"我是臺灣人"的新聞報道,五十年前我航海到羅馬尼亞康士坦察港的往事,又浮上腦際。

以前說過,我輪在阿爾巴尼亞裝了一萬二千噸鉻礦砂,就穿過歐亞洲交界,土耳其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兩海峽,到達黑海之濱的康士坦察港,裝二百輛大卡車回中國。

以歐洲標準,羅馬尼亞比較落後,但和七零年的中國比,還是好得多的。認識一個羅馬尼亞港務局的同齡人,他是輪機長(英國人)的客人,因我對經濟政治時事的認識,輪機長邀我到他房間喝啤酒,三人就有個多小時的交流。

我感興趣的是當地人的生活水平。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是:你覺得你這代人比上一代好還是差,下一代比現在一代又如何?

這其實能折射出很多信息:對政府、政策的觀感,信心和期望,等等,等等。

這位羅馬尼亞人問了我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你們船的中國船員都很勤奮,我看到掛五星紅旗的中國船也一樣,中國國內的人也一樣嗎?

我自然說:是。

他又問:為何今天中國仍這麽落後,人民生活仍然艱苦?

我一下子被問倒了。畧加思索,給了個"政治正確"的回答:底子薄,美國為首西方的十封鎖,以及我們對外援助太多了。假以時日,一定會好的。

那時,美國總統尼克松即將訪羅。可能的政治變化,相信是當地官民所關注的。

由於裝卡車時間較長,因為要以尾指粗鋼纜固定,各艙排滿後,甲板上也放幾十輛。所以,停港時間長,跨了周末和周日,這給我們盡情遊覽康士坦察市區的機會。也有過一些奇遇!

周末下午,陽光普照,和幾位海員同伴往市區遊玩,在一個堤岸包圍的海邊,租了一艘舢板,慢慢划起來,享受這艷陽下的黑海。忽然聽到一聲聲呼喚,回頭一望,載著六七個穿校服的少女的舢板正向我們駛來。兩船靠在一起後,其中一位笑咪咪地問我們,語言不懂,但無疑地問我們是什麽人,那裏來。我們本能地用英語回答: 香港人,從中國來。從她們疑惑的眼神,知道她們聽不懂。在交談的幾分鈡,她們說了四種語言,大概是羅馬尼亞語,俄語,法語和拉丁語,就是沒有英文。我靈機一動,人民畫報法文版封面有CHⅠNE字樣,於是就向她們說CHINE。她們笑了,顯然明白了。由於語言不通,一會兒兩船便分開,各奔前程了。

第二天星期日,一行人準備了食物飲料,便坐無軌電車到一個最大的海灘MⅠMIYA。這海灘很大,大概有太古城到天星碼頭。我們在海灘中段下車,走一百幾十米到海邊,佔了一處空地"紮營"。花了幾分鐘,才聽到有人說英語。原來是兩個西德男青年: 一個大學講師和一個研究生,他倆開了輛福士甲蟲,穿越幾個國家到黑海,之後將繞道土耳其君士坦丁堡回德國。看到態度友好,便借了他的車換泳褲。

在海灘上很快交了朋友,有當地人和幾個捷克人,周邊有一些蘇聯人。但捷克及羅馬尼亞人當他們透明,敬而遠之。一個捷克人有一米九以上,原來是個排球員。看到我們無工具開青島啤,旁邊一個蘇聯人送了個開瓶器。這使我感慨:蘇聯人民對中國人還是很友好的(順便一句,六七年復活節到紐約紐瓦克港,晚上上岸走,"美國人民"對我們講的第一句話是:CHⅠNA PIG。對比強烈!)

捷克高個子拿過我在看的小說"烈火青春"(講述鋼鐵工人如何奮戰,力求增產的故事),翻了幾頁,搖搖頭說:真不明白你們如何看得明白這些方塊字!

東歐人對陽光十分癡迷,一個捷克少女已曬到皮膚通紅,顴部已脫皮了,仍塗上凡士林再曬!

這一天過得十分愉快。大概是高緯度,我們這些香港人曬了一整天,也沒有什麽反應!過了幾天,一聲氣笛,我輪便離開康士坦察,先後在千里達及新加坡加油,經歷三洋(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四海(黑海地中海南海及東海),回上海去也!




郭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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