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江蘇省鹽城技師學院的學生向總台央廣新聞熱線反映,學校強迫學生到指定工廠實習,否則不給發畢業證。
記者深入調查發現,這所全國首批國家級重點技工學校存在多項教育部、人社部等五部委聯合印發的《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中明令禁止的問題,甚至涉嫌賺取實習學生的「人頭費」。
(為保護受訪者,採訪錄音部分做變聲處理)
學生:學校強制安排高強度實習
實習崗位常與所學專業無關
南柯(化名)是江蘇省鹽城技師學院2018級機電一體化技術專業的學生,上的是五年制高職班。
子”的工廠實習,超負荷勞動令他難以忍受。 「如果不實習,實習期沒滿的話是沒有畢業證的。一天工作12個小時,太累了。」
△ 來源:江蘇省鹽城技師學院官網
南柯表示,在這家工廠,作為剛滿18歲的學生,他被要求從早上八點工作到晚上八點,和「社會工」做相同的工作,相同的時長,卻只能拿到一半的工資,大約三千元。 這裏雖然有駐廠老師,但平時較少見到,更談不上學院老師的“全程指導”。
更重要的是,學院安排的實習崗位常常與學生所學的專業並無任何關係。 學生楊清正(化名)稱,自己的專業是電工,但學校給他安排到工廠做汽車配件相關的工作。
多位鹽城技師學院學生告訴記者,他們二年級的時候已經實習過一次,那次叫「工學交替」。而到了三年級,學校又讓去工廠實習,仍說是「工學交替」,每次都在工廠里「工學交替」至少三個月。
△ 學生透露實習協議簽完後被學校統一收走
同學們說,他們曾與工廠簽過實習協議,但簽完即被收走。而在學校與實習工廠之間,還有一個「勞務中介」的角色。
記者: 自己可以選擇換工廠嗎?
學生: 自己選擇不了,只能中介安排。
記者: 中介是誰?
學生: 是我們學校和廠里,中間有個單位,安排學生到哪個廠。學生:與社會工「同工不同酬」
不實習就拿不到畢業證
今年3月8日,楊清正被學院安排到一家名叫「東山精密」的企業上夜班。他告訴記者,勞務中介時常監督他們的實習情況, “中介有時會到宿舍來看,還讓我們盡量留在廠里。”
楊清正說,安排學生進廠實習,在學院的人才培養方案里叫「工學交替」和“頂崗實習”。但在實際操作中,兩者沒有任何區別,就是到工廠里幹活,且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沒有提前說,也沒有經過我們同意。老師說這是一門課程,如果不實習或實習期未滿,就無法拿到畢業證。”
△班主任曾公開表示,頂崗實習將與畢業證「掛鉤」
一名在東山精密工作的小時工告訴記者,廠里部分崗位對學生來說確實太累,而且學生工的時薪和社會工、小時工差別很大。 「學生工每小時十六七塊,小時工每小時二十五元。」
多名學生表示,他們被強制加班和上夜班,且周末不能雙休。 工廠對外宣稱,他們每月可拿到四千多的工資,但實際到手只有兩三千元。在學生們看來,他們是在給學院打工,給工廠充當廉價勞動力。
楊清正: 我們出來工學交替,學校拿錢,中介拿錢,最後剩下的錢才到我們手裏。
違反多項學生實習相關規定
學院被指同中介賺取「人頭費」
教育部、人社部等五部委聯合印發的《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明確要求,學校不得通過中介機構或有償代理組織安排學生實習,不得安排學生加班和夜班。而且安排學生在工廠實習也有明確的工作時長限制。
△ 來源:教育部官網
工作時長超時
但在鹽城技師學院的校企合作中,這些規定都是一紙空文。根據學院印發的學生手冊,二年級在校生「工學交替」時間每學期不超過一個月。 而多位學生反映稱,學校每次安排工學交替均在三個月以上。
△ 該學院印發的學生手冊
此外,《江蘇省職業教育校企合作促進條例》規定,安排實習學生頂崗實習,工作時間每日不得超過八小時、每周不得超過四十小時。
△ 來源:江蘇人大官網
在維信電子「工學交替」的多名學生稱,他們每天被要求工作十二小時,周末只有單休。 一位廠里工人目睹實習生們的工作,很是不忍。“別說是學生工了,一站十幾個小時,誰受得了啊。”
記者以暗訪方式採訪該學院一名負責「工學交替」的老師,他對學生上夜班的情況十分清楚。“夜班要稍微苦一點,工資估計比白班多20塊錢。”
△該學院印發的學生手冊
無合格指導老師
按照規定,「工學交替」和“頂崗實習”是兩個不同的學習階段,均應有專門的指導老師全程指導。該校的學生手冊也明確規定,頂崗實習必須在完成相應的職業資格考核後安排。
實際上,這兩個學習階段的界限十分模糊。 學生楊清正說,名義上是進廠「工學交替」,“其實就是老員工教一下後,學生直接上崗操作。”
學校通過中介組織實習
《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還明確規定,不得通過中介機構或有償代理組織、安排和管理學生實習工作。
記者以學生家長身份,聯繫到學院一位負責實習的老師,希望自行更換實習工廠,但遭到拒絕。「基本用工、實習等都是經過中介,跟人事代理一樣。我們跟企業對接,企業直接跟中介或者人力資源對接。」
記者又聯繫到與學院合作的勞務中介。這名中介坦言學院 和中介都要從實習學生頭上賺取「人頭費」。
記者: 如果我介紹學生,我這邊有返點沒有?
勞務中介: 都含在內,就是我只收我的管理費,其他的我都給你們。
記者: 管理費咋收的?
勞務中介: 要看當時在廠裏面給出來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這名勞務中介還告訴記者,工廠可以直接將人頭費打給勞務中介,由中介和學校分成。
勞務中介: (學生工資)滿勤是26天,每個月可以拿到4200元以上。
記者: 給你的管理費,是從這4000多元裏面出還是?
勞務中介: 管理費是額外的,廠裏面給出來的管理費。打個比方就8塊錢1小時算,我們可能抽個1塊或者2塊,然後剩下的5塊多都是你們的。
記者網路檢索發現,今年4月,已有網友在網上反映此類問題。有關部門已對該留言認領交辦,目前仍在辦理中。
△ 有網友留言反映該學院強迫學生實習的問題
對於學生們的反映,江蘇省鹽城技師學院如何回應?有關事情進展,總台央廣中國之聲將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