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風來滿眼春—鄧小平同志在深圳紀實》,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但作者陳錫添最近卻坦言這篇文章有一個「最遺憾的地方」,那就是沒有把小平同志的兩句重要講話刊登出來。

這兩句重要講話,一句是「不要搞政治運動,不要搞形式主義,領導頭腦要清醒,不要影響工作」;另一句是「年紀大了,要自覺下來,否則容易犯錯誤。像我這樣年紀老了,記憶力差,講話又口吃,所以我們這些老人應該下來,全心全意扶持年輕人上去」。兩句話都與政治生態有關,前者是反對動輒以各種各樣的政治名義搞運動,這是鄧小平站在歷史高度做出的經驗總結:過去的反右傾、大躍進、人民公社化、反走資派、反擊右傾翻案風等等政治運動均付出了慘痛的歷史代價,有的運動縱使在當時看起來卓有成效,可是放在大歷史的背景再來反觀,卻是失敗的。政治運動由於帶有強烈的領導人個人色彩,屬於自上而下的意識整頓,難免失之偏頗,畢竟,誰也不是每次皆能看破歷史、看準歷史的聖人。

後一句話則是反對老人政治,這在當時尚存在中顧委及各省區顧委的情況下,難免也屬於政治禁忌。但政治禁忌從總設計師的口裏說出來,卻正可以起到化解政治禁忌的作用。陳錫添今天講「最遺憾」,但無論在當時還是在現在,涉及到一些政治禁忌的話題或話語並不是想寫就能寫出來的。文字在許多時候都不得不服從於大的政治環境和人們以為約定俗成的一些所謂的禁忌。可是某些已經不合時宜的政治禁忌終歸是需要改革等等來打破的,如果大家都忌諱言說,都不敢打破,政治禁忌豈非要一直存續下去,及至於變成「皇帝的新衣」?

有些政治禁忌是屬於時代的產物,此時的禁忌不一定是彼時的禁忌。比如說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談市場經濟、談價值規律那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是「大毒草」。新中國經濟學領軍人物顧准先生、孫冶方先生早在上世紀50年代就開始講價值規律和市場經濟,結果被下放勞動,身陷囹圄,顧准先生甚至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可見,說真話,說出真話,說出與歷史發展趨勢相一致的真話,並非那麼容易。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如馬寅初先生的人口論,當時被批判得一塌糊塗,後來卻成為計劃生育這一國策的理論來源。

反觀改革開放三十年,在一定意義上其實可以斷語,開放的過程就是打破一些傳統政治禁忌的過程。這些禁忌有些是鄧小平和他的戰友們親自動手打破的,典型的如小平同志提出的「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算好貓」的「貓論」,任仲夷同志提出的「排污不排外」,「對外更加開放、對內更加放寬、對下更加放權」等等論述,這些都起到了打破懸繞在人們頭上的一些政治禁忌,從而加快改革開放步伐的作用;有些則是市場經濟的發展自下而上自發打破的。在三十年的改革過程中,有些禁忌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循環往複,有些禁忌則又是新生的。再以解放思想而論,無論在哪個歷史階段,既然談解放思想,那就一定是存在一部分不解放的思想,這些不解放的思想有的就屬於那些循環往複的頑固派,有的則是新的政治禁忌。好在,現在是一個越來越開放的年代,政治禁忌相對於以前是越來越少了,言說也越來越自由了。這正是改革的功效所在,如果還停留在以政治禁忌來行整肅之道的時代,這個時代也足以堪憂了。

陳錫添當年到底是沒能把小平同志的兩句話發表出來,但願以後這樣的「最遺憾」少點發生,最好不發生。

(本文摘自:《南方日報》2008年7月25日A2版,原標題為:《不敢寫的政治禁忌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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