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回答的口徑一樣:首長身體不好,無法寫。由於時間比較緊,我又走訪了幾位大軍區副職領導,都未能如願。

幸虧第二天南京軍區政治部組織了新四軍老幹部悼念粟裕同志座談會,使我們的約稿有了著落。南京軍區副政委孫克驥主持座談會,半天時間,我一刻不停地記錄著。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採訪機會,十多位老將軍以他們的親身經?歷回憶了粟裕大將的豐功偉績,講述了一個個令人難忘的故事。這篇文章的內容大都是在這次座談會上和其後補充採訪所得。

座談會後,我們約了孫克驥和周蔚昌兩位同志為《文匯報》撰稿,他們欣然答應。2月10日,新華社播發了粟裕逝世的消息,上海《文匯報》和江?蘇《新華日報》立即以重要位置刊出了孫克驥、周蔚昌悼念粟裕的文章。

需要補充的是,當時我並不知道,粟裕在1958年因所謂「教條主義」受錯誤批判後一直沒有“正名”,直至逝世;不知道粟裕逝世後的治喪、訃告、告別儀式的安排上經?歷了意想不到的波折;當然更不知道孫克驥等新四軍老同志是頂著很大壓力,自發舉行了悼念粟裕同志的座談會,這竟然是當時唯一一個最高規格的悼念粟裕同志的活動。

揮師活捉張輝瓚

粟裕將軍常自謂:「滄海一粟。」某日,粟裕將軍訪葉劍英元帥。臨別,葉帥扶杖送。粟裕急阻之曰:“老帥相送,不敢當。”葉帥曰:“百戰之老將,豈能不送!”粟裕對曰:“滄海一粟,不足掛齒。”葉帥送出大門,望其背影贊曰:“戰功高不居功,貢獻大不自大。不簡單呢!”

粟裕身經?百戰,曾組織指揮了「七戰七捷」、魯南、孟良崮、沙土集、豫東、濟南、淮海、渡江?、上海等重大戰役。1955年評軍銜,粟裕戰功赫赫而未能評上元帥,實為憾事。

1930年12月29日,紅軍包圍國民黨張輝瓚部於江?西龍岡。其時,粟裕任紅軍第六十五師師長,正立於龍岡小街,颯爽英姿,溫文爾雅。忽見兩騎兵飛至,下馬向粟裕報告:「朱總司令、毛總政委問捉住了張輝瓚沒有。」粟裕答:“張輝瓚跑不了。”即命一騎兵先回,報告即可捉住張輝瓚;另一騎兵暫留,待捉住張立即返回報告。約一刻工夫,前方即傳來消息:“張輝瓚捉住了!張輝瓚捉住了!”

紅軍長征始,粟裕任紅軍挺進師師長,率部轉戰閩浙邊,開展江?南三年游擊戰爭。粟裕率挺進師主力先後四次往返於浙南和浙西南之間,為恢復重建浙西南根據地九死一生,歷經?艱險。某日粟裕等於龍泉河和松陽溪之間被敵圍困,急忙組織泅渡過河,日夜行軍180里,連打七仗方衝出包圍圈。又某日行軍中,突然被敵據點觀察哨發現,其時後有追兵無法後退,粟裕讓大家摘下紅五星八角帽,裝作敵保安部隊,竟大搖大擺闖關而過。又某日,粟裕渡瑞安飛雲江時,因遇旋渦,突感身體被水往下吸,幸好有戰士將一傘柄遞之,才幸免於難。將軍晚年回憶三年游擊戰時言:「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裏,大部分時間是露營,青天作帳,大地當床,很少脫過衣睡覺,經?常和衣而卧,枕戈待旦。」

1938年6月17日,粟裕率江?南新四軍先遣支隊進入江南敵後,韋崗伏擊,初戰告捷。是役,我軍擊斃日軍軍官2名、士兵13名,繳獲長短槍10餘支,擊毀汽車4輛。我軍只付出了陣亡1人、負傷數人的代價。戰後,粟裕作五言詩一首:「新編第四軍,先遣出江?南,韋崗斬土井,處女奏凱還。」陳毅聞之亦賦詩讚曰:“彎弓?射日到江?南,終夜喧呼敵膽寒,鎮江城下初遭遇,脫手斬得小樓蘭。”粟裕將軍威名由之鵲起。

1939年冬,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成立後,駐江蘇溧陽水西村。某日,日寇集結重兵席捲而來,距指揮部僅數十里。粟裕親臨前線指揮抗擊,大勝歸。陳毅聞訊,手書對聯貼水西祠堂,以贊粟裕,聯曰:「食少事繁諸葛公;輕裘緩帶羊叔子。」

陳毅等:山東、華中野戰軍會師後,在陳毅同志領導下,粟裕負責戰役指揮。見電後,陳毅告粟裕:「軍事上我出題目,主要由你來做文章。」粟裕答:“我還像過去那樣,當好你的助手。”之後,粟裕作為陳毅之助手,將帥協?謀,珠聯璧合,親密無間,故華東有“陳不離粟,粟不離陳”之說。

 「毛主席當家家家旺,粟司令打仗仗仗勝」

1947年7月13日至8月27日,粟裕指揮發起蘇中戰役,首戰宣(堡)泰(興),再戰如(皋)南,三戰海安,四戰李堡,五戰丁(堰)林(梓),六戰邵伯,七戰如(皋)黃(橋),連戰連捷,殲敵六個旅又五個交警大隊,共五萬人,史稱「七戰七捷」。戰後,當地軍民歡欣鼓舞,以歌頌之:“毛主席當家家家旺,粟司令打仗仗仗勝。” 粟裕聞之大驚,急阻其傳播。

孫克驥將軍告余,粟裕善打運動戰,作戰沒有教條主義,機動靈活。1945年初,粟裕率新四軍蘇中部隊南下浙西,至天目山區臨安以南,新登地區,與國軍頑固派作戰。天目山峰險嶺峻,幾乎所有山頭都有敵頑碉堡。其時我軍沒有重武器,攻克碉堡困難極大,傷亡極大,部隊上下都感到很被動。粟裕及時發現這一情況,果斷決定部隊後退兩百多里。敵人以為我軍潰敗而退,離開碉堡群追擊。粟裕利用敵軍兩路部隊追趕的時間和空間差,在運動中將敵逐一殲滅。是役,新四軍主力部隊先後殲俘敵五十二師副師長、七十九師參謀長、突擊縱隊副司令以下六千八百餘人。

孫克驥曾求教粟裕作戰體會,將軍一言以蔽之:「從實際情況出發,靈活用兵,什麼時候好消滅敵人就在什麼時候打;哪裏好消滅敵人就在哪裏打;什麼敵人好消滅就打什麼敵人。」

粟裕作戰,善於示形,以迷惑和調動敵人。萊蕪戰役「示形於魯南決戰於魯中」,即為示形範例。初,南線之敵密集穩進,難尋戰機。粟裕果斷棄山東解放區首府臨沂,命少量部隊減兵增灶,偽裝華野全軍於南線與敵周旋。其時,粟裕率主力急速北上,虎躍魯中,一舉全殲深入我魯中解放區腹地之敵李仙洲集團。戰後,粟裕總結曰:“此役功在示形。為引敵於南線、殲敵於北線,我一示連續作戰疲憊之形;二示必保山東解放區首府臨沂,將決戰於魯南之形;三示我主力失利於臨沂外圍之形;四示我軍準備西渡黃河,撤出山東解放區之形。示形之妙,使敵深信不疑,故而為我獲得戰機。”眾皆服之,敵亦服之。

粟裕指揮作戰,素以冷靜沉著著稱,嚴格細緻聞名。南京軍區原?副參謀長金冶告余:孟良崮戰役,傳來擊斃國民黨整編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消息後,各部隊或休整,或報捷,或總結,均以為敵已全殲。而粟裕將軍則埋頭案牘,將我上報殲敵之數與敵七十四師實編之數反覆核對,發現相差七千人左右。將軍即口授命令曰:「各部隊繼續搜查孟良崮,不可放鬆警惕,特別是一些比較隱蔽的山溝里,沒有命令,不許停止。」果然不出將軍所料,我軍於一隱蔽山溝里發現了這批敵人,並及時全殲之。

善騎善射,帶兵嚴而不厲

粟裕有四寶:槍、地圖、指北針、望遠鏡,均為軍事指揮員須臾不可離身之物。除了四寶,粟裕還有幾大特點--

極重視地圖。戰爭年代,一到新地,首要之事,即掛地圖,看地圖。全國解放後,將軍辦公室、書房、卧室,仍滿掛地圖,曰:「不諳地圖,勿以為宿將。」

善騎,且能倒騎馬背,如張果老之倒騎毛驢。行軍途中常召開「馬背會議」,背朝前,面朝後,與馬上諸將徐行徐議事。

善射,尤喜打運動目標。某日,粟裕至某部途中,見一大獾扒土尋食,提槍不發。警衛員急曰:「快開槍!」將軍揮手,命之:“你去驚它一下。”警衛員遵命前趨幾步。大獾聞聲,疾跑。將軍舉槍斃之。又某日,泛舟高郵湖,湖中有野鴨群。將軍先投石驚之,野鴨急飛遁;繼連發三槍,三野鴨凌空而墜。

喜開車。凡長途行軍,必與司機輪流駕駛,樂此不疲。1948年4月,將軍奉中央、毛澤東之命,由河南濮陽趕到河北省阜平縣南城庄彙報,途中有一半路程為將軍持方向盤駕駛。

帶兵嚴而不厲。某日,將軍至訓練場,見幾位戰士邊練射擊邊聊天。將軍取一銅?錢,置於槍之準星,命一士兵曰:「擊發!」隨著扳機聲,銅?錢“噹啷”落地。將軍取槍,卧姿趴下,復置銅?錢於準星,擊發數次,銅?錢紋絲不動。將軍站起,即走。眾士兵羞愧不已。

蕭鋒將軍言:孟良崮戰役中,我華野十縱二十九師八十六團一營,為防敵榴彈炮襲擊,積極改進工事,即於防彈隱蔽洞兩側分別挖兩小洞,形成洞中之洞,其狀如貓耳,故稱「貓耳洞」。是役,十縱阻擊敵援四個旅,巋然不動,斃傷敵人兩千多,我傷亡僅三百。粟裕聞之,甚喜,傳令向全華東部隊推廣「貓耳洞」經?驗。其時,蕭鋒任華野十縱二十九師師長。

淮海大戰最後階段,粟裕於指揮所運籌謀劃,調兵遣將。其時,指揮所牆壁上掛淮海之戰形勢圖,圖上插滿了紅藍旗子,紅旗代表我軍,藍旗代表國民黨軍。參謀們根據各部隊戰況拔藍旗、插紅旗,或拔紅旗、插藍旗。粟裕注目地圖,口授命令,夜以繼日,七天七夜未眠,雖疲憊已極,仍一刻不懈。

1949年1月10日,張震副參謀長報告:我軍攻克敵最後一個據點劉庄。將軍仰天長舒:「好啊!」即昏睡過去。三日後方醒,眾將領急前往慰問。將軍面容憔悴,輕聲問:“有沒有雞湯啊?”

 每臨大戰有靜氣

粟裕每臨大戰有靜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黃橋戰役前夕,將軍居溧陽水西村,處理完公務後,仍荷鋤下地,或挑水,或鋤地,或拔草,或與當地農民閑話桑麻,似不知一場大戰將至也。

他十分重視部隊人才建設。1938年1月,親任校長於浙江?平陽山門疇溪小學,創辦閩浙邊抗日救亡幹部學校,組織進步青年學政治學文化學軍事,培養了大批抗日骨幹。他親自修改的招生簡章曾刊登於《浙甌日報》。

將軍喜音樂,會月琴、口琴、洞簫、鋼琴,尤喜演奏《新四軍軍歌》。歌曲、漢劇、京劇亦為將軍拿手好戲,戰鬥間隙常雅興突發,一展歌喉。抗戰時某日凌晨,將軍率部轉戰途中,欲借宿一小學。教師見軍人至,急關門躲避。將軍命部隊就地休息,取口琴吹奏《蘇武牧羊》。教師聞之,急開校門迎?部隊進。

著名音樂家沈亞威言:戰爭年代,粟裕將軍曾召其談話,打開收音機,曰:「你聽聽!」又曰:“敵人用它的音樂鼓舞他們的士氣,我們也要用自己的歌曲鼓舞我們的軍隊。”後來沈亞威創作了著名的《淮海戰役組歌》等優秀歌曲。

原?三野司令部機要科科長左金祥言:抗戰時期,機要科借了一本蘇聯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大家爭相傳閱。粟裕聞之,甚喜,並於扉頁上題籤曰:「煉成鋼鐵如保爾,莫做浮草似羅亭。」

 劉少奇、林彪均器重粟裕

劉少奇與粟裕初識於1940年。次年「皖南事變」後,劉少奇擔任華中局書記兼新四軍政委,粟裕為一師師長。劉少奇曾給予粟裕之一師工作非同一般的評價,曰:“我一師在抗戰中建立了最大的功勞,在我全軍中以第一師部隊作戰最多,戰果最大。”後劉少奇回延安,向毛澤東力薦粟裕:“我在新四軍發現了兩位人才,一是新四軍四師政委鄧子恢,他是農村工作的專家;二是新四軍一師師長粟裕,是新四軍七個師中,打仗打得最多和最好的一個師長。”

建國後某日,粟裕至上海治療右臂內殘留彈頭處的發炎問題。正在上海視察的劉少奇聞之,即偕夫人王光美突然造訪。粟裕急出大門迎?候,曰:「少奇同志,從來都是下級看上級,哪有上級看下級之理。真是不敢當啊!」少奇對曰:“怎麼沒有啊?今天,我和王光美同志來看你,不就有了嗎?”是時,劉少奇為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兼軍委副主席,粟裕為中央軍委第二副總參謀長。據云,1955年評軍銜時,劉少奇曾力薦粟裕評元帥,未果。

作家張雄文言,粟裕與林彪,可謂一時瑜亮,常常令人有「千載誰?堪伯仲間」之感。戰爭年代在指揮所,林彪與粟裕均喜倒騎椅子,雙手趴在椅背上看地圖。時人謂兩人均沉默寡言,性格脾氣相同。林彪向來孤傲,而對粟裕則十分器重。建國後某日,林彪談起粟裕喜形於色,曰:“南昌起義之後,從南征路上開始,及至井岡山時期,就數我們兩個打得好。”吳法憲回憶:“林彪這個人自視甚高,但他非常看重粟裕,很重視粟裕的意見和建議。”林彪之女林立衡亦回憶,林彪在高級別的軍事幹部中,與粟裕來往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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