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那場歷史罕見的暴雨之後，坊間突然流行以「西湖」為參照物形容降水強度。一場雨究竟相當於一小時內倒下多少個西湖，這種演算法未必嚴謹，卻能很好地警示人們去敬畏自然的洪荒之力。
隨著雨帶逐漸北移，新鄉、鶴壁等地的形勢變得比鄭州更緊迫，不少救援隊從鄭州轉向新鄉馳援。新鄉前方傳來的畫面觸目驚心：出門幾乎只能靠氣墊船的澤國場景里，怕是誰也沒有心情再想西湖的事兒。
雖然新鄉沒有獲得刷屏級的矚目，但其值得關注的程度不亞於鄭州。
新鄉有何特別之處？新鄉最猛烈的一輪降雨發生於21日，和鄭州「7.20暴雨」前後腳。此前幾天，新鄉人一直在依據預警加固抗洪堤壩，但雨突然下大，堤壩迅速破防。新鄉這場暴雨總體規模和鄭州相當，最大持續降水量超過900毫米，受災人數超過128萬人。尤其讓人揪心的是，新鄉農村地區的受災情況十分嚴重，大量村莊被淹沒。而且農村居住地相對分散，加上人手、資源等條件的限制，救援不易。看到微博上一些被困兩天兩夜等不到救援的村民的呼救，誰都會懸著一顆心。那種孤立無援的恐懼是常人難以承受的。
無法苛責新鄉尤其是其下轄的農村地區，畢竟省會城市如鄭州尚且被罕見的暴雨打了個措手不及。（《曠世暴雨襲擊鄭州，人意如何對抗「天意」？》）可農村地區的困境，無疑是此輪河南水災中最值得警醒和反思的問題之一。
中注意到幾個細節：有的村莊早早開始自救，出動整村男性連夜加固堤壩，奮戰一夜卻沒能堵住。之後村民們只好撤回家中，眼看著大水漫進家門，直到第二天晚上淹沒一層樓；21日晚上漲水最迅猛的時候，許多村民已經進入夢鄉，第二天醒想自行撤離卻無能為力。新鄉所遭遇的無疑是天災，但這些情節總讓人忍不住想，如果把握住了寶貴的時間窗口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會不會少一些困於孤島的局面？畢竟，提前數小時預警極端天氣技術上可行，何況鄭州剛遭大災，雨帶又眾所周知地往北移動。
這也許就是農村地區的困境所在。它處於社會的神經末梢，信息時常無法及時傳達，又無法調動充足的資源，憑一個個村鎮的一己之力很難及時應對緊急狀況。
新鄉的狀況有其主客觀因素，何況從地方政府到民間社會，都在盡最大努力救援。幹部群眾個個是好樣的，用我一個在新鄉做村幹部的朋友的話說，「沒有慫人」。相信不畏艱險、上下擰成一股繩的勁頭，一定能助力新鄉挺過難關。
但如果新鄉的局面能進一步喚起對農村地區防災減災問題的重視，也是善莫大焉。要知道，農村地區往往處於自然災害的最前線，承受著最多的代價。提高農村地區防災減災水平、減少災害帶來的經濟損失，關係到每一個農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也關係到鄉村振興的戰略大局。
這其實已經提上了政府部門的議程。2019年8月，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部、應急管理部就防汛防颱風有關情況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應急管理部表示要把基層特別是農村地區的防災減災救災作為一項重點工作。有的地方開展「綜合減災示範村」探索，有些做法可圈可點。比如在村一級成立應急指揮中心，利用科技手段監測災害風險，險情發生後第一時間預警、轉移、處置；比如發給村民應急卡片，村裡哪些災害風險較大，險情出現後該做什麼、往哪兒跑、和誰聯繫，安排得明明白白。還有2017年起財政部開始試點的農業大災保險。如果有保障兜底，被洪水淹了地的農民也能少些絕望。重點是，農村需要更多系統性的政策和資源支持。一個高效向善的社會治理體系，是鄉村社會的強大後盾。
對於總體少雨的鄭州、新鄉等地來說，眼下的災情是歷史性挑戰。可殘酷的大自然不會在乎人類的概率學。若想以堅實的盔甲武裝自己，只能靠更清醒的憂患意識、更科學高效的響應體系。這也是一個警示。
（文/張靜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