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7月2日,這是個普通的日子,但對當時渾江市八道江區公安分局的刑警來說,卻刻骨銘心。當時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天竟會如巨石,在他們心頭一壓就是30年。

一聲清脆的霹靂,接著便下起了瓢潑暴雨,大雨伴著大風,越來越急,道路已經被水淹沒,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這時,從一個漆黑的衚衕拐角處,走出一個人影,踏著被水淹沒的道路,走到一個小院門前。

因為今天暴雨,剛剛與朋友大強(化名)喝完酒的德發(化名)正準備關閉音響睡覺。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咣咣咣」的砸門聲,德發頂著大雨出來問道:「誰啊?」“我。”“你不剛走嗎?回來幹啥?”德發邊開門邊問道。門一打開,德發便看到手纏鐵鏈的姚某某一拳打了過來,撕打中,姚某某隨手撿起地上的鎬把將德發打倒在地。看到德發已經沒有了抵抗能力,姚某某走進屋,對著蜷縮在炕角的小花(化名)說:“跟我回家,咱們好好過日子。”得到拒絕答覆的姚某某說:“你不走,我就打死他。”隨後出門再次將德發暴打一番後,逃之夭夭。

小花等屋外沒有了動靜,出門便看到渾身是傷的德發已經倒在血泊中,沒有了一絲生機。

警燈閃爍、警笛陣陣。渾江市八道江區公安分局領導帶領大批刑警和技術人員風馳電掣而至。

30年堅守

姚某某出生於1965年,1986年與小花結婚,育有一女,夫妻間還算和睦。姚某某會瓦匠手藝,婚後為了生活更好,便四處去打工賺錢養活家。姚某某在外打工期間,小花在德發的飯店做服務員,由於姚某某長時間的不回家,小花便逐漸與德發走到了一起。1990年6月,小花與姚某某鬧離婚,姚未同意,一氣之下,小花便把孩子交給老人看管,與德發住到了一起。7月2日,姚某某從外地打工回來,在與朋友喝酒時得知小花與德發住到一起的消息時,便藉著酒勁前往德發家中,犯下了這件滔天血案。

在1990年的卷宗中記載,第一代的民警為了抓捕姚某某,憑藉當時並不發達的偵查手段,民警走遍了姚某某曾經打工的所有地點,排查了當時姚某某的所有人際關係,但杳無音信,沒有任何消息。

而在90年代,照相是較為奢侈的一種行為,以當時姚某某的家庭生活水平,家中並沒有留下姚某某任何一張照片,就更別提指紋和DNA了。1998年,當時開展第一次辦理第一代的居民身份證,姚某某的哥哥去給家人辦理身份證時,把姚某某的身份證一起辦了出來,使用的是當時其哥哥的照片。2006年,公安部追逃系統正式上線,姚某某被全國通緝,列為在逃人員。第二代民警根據當時的的錯誤信息前往福建、新疆、內蒙古、山東、黑龍江、吉林等地多次進行抓捕,均無功而返。2011年,全國清網行動正式開始,在全國範圍內集中清理網上逃犯,第三代民警也是費盡心思,依然毫無所獲。

壓在心頭的巨石

轉眼30年過去了,當時參與偵破的民警有的青絲變白髮,有的已退休離崗,但這樁命案一直都壓在他們心頭,成為搬不掉的巨石,解不開的結。

轉機終於在30年後出現。2020年,白山市副市長、公安局長徐善華和市公安局黨委在落實公安部部署的「雲劍——2020」行動時將開展命案積案攻堅作為這一年主要目標。“‘1990·7·02’積案是犯罪分子對受害人欠下的債,也是歷史原因造成的公安機關對人民群眾欠下的債,要捍衛公平正義、提升群眾的安全感,這債必須還。”剛剛到任的通溝公安分局局長的夏琨下達了攻堅命令。

30年,民警心中一直憋著這股勁;30年,始終不懈的追索奠定了一定基礎;30年,技術進步已彌補了當年的不足;30年,通溝公安在屢破大案中已磨練出更強的攻堅能力。對這些,夏琨心中瞭然。

通溝分局立即成立了以局長夏琨為組長的專案組,重新開啟了這起血案的調查。由於現在科技水平的進步,要想通過大數據找到嫌疑人,必須要有身份證號、照片、指紋、DNA等任何一項能進行分析的數據。

沒有身份證號、沒有照片、沒有指紋、沒有DNA……看著眼前這份寥寥幾頁的筆錄,專案組民警不禁感到一絲困惑。

重啟調查

「查,新手段用不上,咱就用傳統偵查的方法,重新調查所有情況,尋找姚某某親屬、案發當事人,再次尋找姚某某身份信息,咱們絕對不能放棄。」於是,夏琨帶領所有專案組民警開始了大走訪。

調查一:在圍繞姚某某的家庭關係的調查中,在最原始的戶籍底卡上顯示,姚某某與哥哥是98年戶口才辦到一起,經過多年的變遷該戶口中的所有直系家庭成員都已遷離,只剩下姚某某與哥哥兩人在同一個戶口上,而最新的戶籍信息顯示戶口中除了姚某某與哥哥外還有兩個女孩,一個顯示的是哥哥的女兒、一個顯示的是哥哥的侄女。民警曾經在2018年找到哥哥提取過DNA,還記得當時他衣著破爛。而在2020年再次找到他時,他衣著光鮮,還戴了眼鏡,與2018年的他判若兩人,並且這兩年他與戶口上為侄女的這個女孩聯繫頻繁。辦案民警不禁懷疑,姚某某和哥哥會不會是同一個人?經過大量的細緻調查,確認了只是戶口顯示錯誤,兩個女孩均為哥哥的女兒,其變化也是因為這兩年承包工程賺了一些錢。

調查二:尋找姚某某的前妻小花,也是當時案發時的當事人,民警想從其女兒身上入手,試圖打破僵局。民警找到1990年的戶口底卡,發現除了知道小花的姓名之外,整個底卡上沒有身份證號,只有一個30年前的住址,連年齡都沒有。在筆錄上,民警只找到了一句話——我比姚某某大三歲。根據這個信息,民警大概知道小花出生時間在1962或者1963年,經過全國戶籍系統搜索,在整個白山有400多名符合條件的人。辦案民警耗費了大量的時間找到每個叫小花的人,最終卻一無所獲。直到破案之後才知道,小花在案發後一年就已經搬遷到外地,並且在辦理身份證時更改了自己和女兒在姓名。

調查三:在尋找到老鄰居、老街坊時,有的人過世了,有的人搬走了無法聯繫,能找到的人也都隱約記得好像有這麼個事,但是根本回憶不起來當時的情況。調查中,有位老街坊回憶說「10多年前,好像有個姓姚的人死在礦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民警立即前往當時的礦井,調查後發現不是要找的姚某某。“姚某某是不是已經去世了?”民警便找到殯儀館,翻查所有去世時有登記人缺失的,也沒有結果。“姚某某1986年結婚時有沒有照片?”民警把民政局通溝街道辦事處翻了個遍,都沒有任何線索。包括30年前姚某某曾經到二道白河鎮去打工的單位民警都去找了,可是每次帶回來的只有失望。

日思夜想的信息

6月9日,白山市公安局再次召開偵破命案積案工作調度推進會。市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張世琨再次同通溝公安分局共同研究此案件。當日深夜,在專案組研判會上,專案組民警將厚厚的調查卷宗放到桌面上,通過這些結果專案組斷定,姚某某案發後隱姓埋名,他使用了另一個名字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時間已經磨滅了太多了痕迹。「不能放棄,大家看看再看看卷宗,看看還有什麼可以調查,不能在咱們手中放過他。」夏琨說道。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局長,我覺得這個好像還可以查一查。」刑警大隊大隊長吳國亮拿著30年前的那寥寥幾頁筆錄說。“你看,這句話雖然沒頭沒尾,但是咱們好像還沒追查過。”吳國亮指著紙上“我跟姚某某感情不和,曾經到法院過”這句話說。

30年,白山市發生了很多的變化,以前的通溝煤礦法院都已經被合併了。為了這最後的線索,民警去檔案局翻查檔案,一級一級的法院去查找30年的離婚信息。最後,經過兩天的查找,在渾江區法院的檔案室里,民警發現了檔案袋中一張發黃的離婚起訴書和所有專案組民警日思夜想的人像信息——結婚登記證上面的一張黑白色的照片。

專案組忘卻了已是中午時分,立刻向白山市公安局申請刑偵技術部門支持。刑警支隊秒接,技術比對結果讓人興奮不已,一個人出現在電腦畫面上,建設(化名),現居通化市。

抓捕歸案

已經48小時未眨眼的偵察員立即驅車趕赴臨近通化市。白山市公安局各相關警種全力配合,合成作戰,馳援通化,途中各類信息源源不斷彙集。

6月11日下午,在通化市正在的一個新建小區中,民警敲了敲一個正在裝修的房屋,「誰啊?」“物業的,開下門。”門一打開,看著面前的年紀已近60歲的面容,吳國亮心中深印的那張黑白合影中的姚某某便立即浮現在眼前。“就是他,終於抓到你了。”控制住了姚某某,吳國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建設”“我是白山市公安局通溝分局的,你再說一遍你叫什麼名字?”沉默了一會後,“我叫姚某某,我知道你們來幹啥的”。

押解的一路上,姚某某沒有說話,看著窗外的風景,心情十分複雜,有恐懼、有釋然,還有一絲對家鄉的期待。他閉上眼睛,30年的往事如電影般閃回在他的腦中。30年前,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殺死了德發,30年的背井離鄉,妄圖逃避制裁苟活於世。他以為他只要繼續斷掉和家裏的聯繫,那樁血案就會被他帶入墳墓。但殊不知,善惡終有報,幾代公安民警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抓捕,正義的審判早晚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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