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進取心是必要的，但也要有一顆閑心。閑心之上的閑情，便是自己的風景。在繁忙與勞累中，我們一定要學會「偷得浮生半日閑」。
社區樓下，有三排店面，單單朝北的那片店面，今春就有三個燕窩。
三窩雛燕出殼的時間不同，可可愛愛的。每天，只要有陽光，我都會挎著相機去拍攝。
每次，我拍攝的時候，會引來過路的老人與孩子，他們順著我對焦的方向，往往都會驚呼：哇，真有燕子呀！
明明就築在路邊的屋檐下，即使看不見，每每燕子父母叼蟲回來，會引起它們雷鳴般的叫聲，但是，大部分行人聽不見，更不用說什麼文縐縐的「聽見花開的聲音」。
有個中年男子還虛心地問我：你在拍鴿子！
我哭笑不得地回答：燕子！
賣菜的老闆娘還一臉懵懂地問我：你在拍什麼啊？
我說燕窩、家燕啊。
她疑惑地反問：有嗎？
我無語。燕窩就在她賣菜店面的隔壁啊！
說實話，不能太怪他們，幾個人有閒情逸緻？
其中一窩，4隻雛燕，是築在一家美甲店門口的一個裝飾性的「屋檐」下。
有天，我看見在不遠處的水泥地板上，粘著一塊乾枯壓扁的翅膀，或許這窩本也是5隻，結果發生什麼意外，死了一隻。心痛一下。
我們每天看到天空里樹木間飛著快樂的鳥，其實背後有很多殘忍的生存故事，只是我們不知道，每一個生命都是履險而幸運的存在。
之前，我還擔心，一個巢里，幾隻雛燕吃住全在裏面，豈不臟死？
通過今春對三窩雛燕的觀察，才知道，它們有個本能，一有便意，立即調整趴姿，頭朝內，屁股朝外，而且高高抬起，然後一團白色的東西就被排出來。萬一雛燕便便掛在窩的外壁上，燕子父母會及時銜走。
排便完，雛燕會順便張開參差不齊的翅膀做個劈叉的動作，或者開屏動作，顯然是舒展筋骨，學著扑打翅膀……
這樣觀察、拍攝，其實也挺累的，陽光下，站著；高舉長鏡頭的沉重的相機，腰酸背痛，手抽筋；對焦燕窩，也許3分鐘，也許10分鐘，說不准，對眼睛與臂力而言是個考驗，等燕子父母抵達燕窩時，再按快門，說時遲那時快的那種。
隔壁賣水果的老闆娘，有點忍不住，好奇地問：燕子很好看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好假裝是農林大學的教授：我專門研究這個的。
「研究」兩個字，迅速堵住了她的嘴。
很多事，自己喜歡的事，解釋給別人聽，就好像愛因斯坦與人解釋相對論。
她怎麼會記起小時候，曾經蹲在馬路邊屋檐下看螞蟻搬家的快活與孩子氣？
她早忘了。
而我，幾個小時裏，守在燕窩不遠處看燕子、拍攝，就是成年版的「看螞蟻搬家」。
前一兩個月，公園裏、街頭到處都是木棉花，我守在一棵樹下拍花鳥，路過的人幾乎有一半問：這是什麼花？
我有點不耐煩了：木棉花。
相對較高的木棉樹，顯然，平時他們無暇顧及，無心仰望……也或許很少去公園。
很多換不了錢的東西，很多人是懶得知道的。
來一趟人間，除了愛、工作、守法……應該盡量快樂一點，學會享受自我、生命。進取心是需要的，但更要有一顆平常心、閑心。
閑心之上的閑情，是自己的風景。一顆閑心，即禪心，即一輪明月。
甚至，可以這麼說，有閑之人才是有福之人。（羊城晚報2021年07月13日A11版 責編：吳小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