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曠日持久的示威,對經濟的影響急速擴散。示威者與同情他們的人對運動所造成的經濟損失,無動於衷,例如暴徒闖入並大肆破壞立法會,同情示威的人都只是輕輕一句:「只係破壞死物啫」輕輕帶過。至於對經濟的損失,年青人更加不屑一顧,他們不關心這些,只關心民主自由。
我研究政治,也涉獵經濟。Economics,中國本無此概念,清末傳到中國,翻譯成「經濟」,意謂經世濟民之學,當時中國國貧民弱,亟欲學習西方營運事業、惠及人民的學說。看經濟問題,如只看數字,好像冷冰冰的,例如說這場運動令到來港旅客人數大跌,令香港旅遊收益每月減少了120億元,數字巨大,但乍看沒有太大的感覺。但當你了解受影響苦主的慘況,才會有一點感性認識。
在朋友聚會中,講到兩個真實個案。有朋友的表弟經營日本餐廳,他在銅鑼灣的餐廳,以前生意很好,賓客盈門,既有內地旅客,也有不少本地的生意人。但這兩個月生意冷清,整個晚上經常只有一、兩枱客人,餐廳內連廚房,員工人數十人以上,比客人還要多。餐廳老闆用「蝕到喊」來形容,每月單計鋪租十多萬元,但生意只有幾萬元,連買食材也不夠,他打算挨多一個月,就會把餐廳摺埋。
朋友引述40多歲的餐廳老闆講到喊。他的奮鬥可以說是典型的香港故事,當年讀書不成,做廚房學師。廚房工作辛苦,令他知道要奮鬥拼搏,日後才會有更好的生活。他挨著挨著,終於成為大廚。其後得到一個有錢的食客相識,打本給他出來另起爐灶,開了一家日本餐廳,挨了十年,置了業,成了家。孩子正在念小學,還打算送孩子到外國留學。
但餐廳老闆的美滿家庭、這個香港成功的故事,卻因為這場暴亂瞬間幻滅。他所有的身家就是這家餐廳,餐廳結業將欠下一屁股的債,住所還有8年才供滿,孩子讀國際學校的開支不知如何支付,更遑論出國留學了。他的人生就像突然熄燈一樣,十多二十的努力成果,轉眼灰飛煙滅。他問:「為什麼別人可以剝奪了我十幾二十年的努力成果?一些人爭取他們的自由,為什麼可以影響了我兒子就學的自由、影響我一家人尋求美好生活的自由?」這些問題的確難答。
另一位「苦主」是我舊同學的導遊親戚。他今年30多歲,他說見到將軍澳有一個導遊因為兩星期沒有工開,走去斬人的新聞,他也想去斬人。舊同學馬上勸他不要衝動,要多多忍耐。這個導遊親戚的生活下跌得太快,生活壓力太大,情緒有點失控。他住在公屋,居住生活開支不算太高,過去月入有兩、三萬月,一家人活得少少像「中產」。但暴動爆發,他已個多月沒有開工,女兒年紀又小,一場運動,火速把他一家人的正常生活摧毀。
導遊親戚正陷入一個艱難處境,究竟應該離開已做了十多年的導遊行業,尋找新的體力勞動工作(沒有其他文職工作他懂得做),還是再等待一段時間,希望這場風波盡快平息?但他的老闆告訴他,這場風波已令到內地人極其憤恨香港,擔心風波不會三、兩個內會完,叫他做好長期停業的打算。他感到極之無奈。朋友覺得他已有嚴重抑鬱症的傾向,勸他看看精神科醫生去控制情緒。
當經濟變成活生生的例子的時候,便不是「死物」了。試想想,每月減少120億元的旅遊收入,粗略算三份之一是相關行業的工資成本,是在說20萬員工的事情,行業驟變令到不少的家庭大受壓力,這並非超現實的故事。
一些中產的人士,積蓄豐厚,他們的下一代,有家庭照顧,生活無憂,當然可以很輕鬆地說「破壞死物論」,不用關心經濟。但他們在爭取自由權利的同時,卻完全剝奪了其他人爭取正常生活的自由,這樣做,公平嗎?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