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凝,這是你的房間。關門後的14天不能走出來。有事可打電話給前台,但我們不能保證8小時內回覆。」身穿生化保護衣的工作人員大叫我的名字,機械式交代完畢轉身便走。疫情三年期間我們多次要到內地公幹,上海那21天卻有最多故事可說。

那一回我們被派去作14天隔離的旅店,原本是一間四星酒店,經歷了一年多的隔離任務,那完全密封的大廈內部變得像地盤一樣:大堂以至各層走廊都是紙箱、木板和一堆堆寫上「內有醫療廢物」的黃色塑膠包裝袋,室內燈光泛黃,四周還瀰漫著漂白水/雙氧水刺眼的氣味。

思達、小杜、孟經理、小蕾、小彤和我等六人被安排住在同一樓層,總算能互相照應。我被編派到走廊尾段的房間,是小隊第一個要跟大家分手道別的人,關門那刻一想到要在這密封環境下生活14天,突然想開門逃跑,心情真的比拖著的那幾件行李還要沉重。

關門後首五分鐘我真的有點不知所措。看到身邊一切全是破舊、爛茸茸的,沒有牀單被鋪的木牀、掉了彈弓的椅子、鬆脫的電插口、充滿污漬的門蓬……定過神後我把帶備的清潔用品全拿出來,進行全面的打掃工程。一腔熱誠把房中木櫃的吊趟門推開時,駭然見到兩隻大蟑螂(每隻起碼有1.5吋大小)施施然地走出來!那刻我這新住客被嚇得驚叫的能力也全失,只能呆呆地看著牠們在房中隨處走動。而牠們倆經歷過無數次化學洗禮仍能生存下來,當然視我這龐大的血肉之驅為無物。我無力地只好任由牠們從房門縫中離開。

回過神來我只好努力地繼續洗刷窗桌。走近窗前正值黃昏時份,又見到一隻更巨大的蟑螂在日落西山的餘暉下緩緩地在我那九樓封閉的窗戶外爬行。牠正好停在我窗外,還伸展牠的觸角,好不自在。

我越想越委屈,決定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支可樂和孟經理在酒店大堂給各隊友們所贈送的那條朱古力,走到窗前站在夕陽下大口大口地吃喝起來。

說也奇怪,一股不知從那裏來的風把那蟑螂狠狠地一吹,只見那蟑螂狼狽地展開那幾片小黑翼,繼而消失於日落之中。那刻我幸災樂禍式的仰天長嘯了幾聲,但隨之淚水已奪眶而出,一時情緒非常複雜,心想未來14+7天的隔離日子裡,我團隊六人的心理質素一定要有比蟑螂的生命力更頑強,才能完成任務。

發呆了一會兒,我無奈地把清潔手套重新戴上。突然手提電話響起,以為家人或隊友們終於想起我了,沒看清楚來電顯示便歡天喜地回應:「我住908室。請趕緊速遞十二支可樂、蒜蓉味粟一燒、薯片、牛肉乾、魷魚鬚、還要黑朱古力——有流心的最好。」

「吃那些食物, 不太健康吧!」話畢一陣笑聲,原來是主席。(一。下續)




凝仁遊訪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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