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為在今天是大勢所趨~
近年長者共居概念炙手可熱,伸手助人協會被視為營運佼佼者,但原來長者宿舍早已成為本港安老過去式,協會則為碩果僅存的一家。在社會仍只寄望長者老有所養的年代,時任總幹事陸寶珠卻在宿舍轉型、瀕臨「摺埋」之際,率先讓院友主動處理舍務、以老伴老出任陪診,讓小社群中人人均有大貢獻,永不落空。老有所為在今天雖是大勢所趨,昔日實行卻似天方夜譚,主動踏出第一步,只因陸寶珠深信長者是寶不是草,活到老也要活得好。
陸寶珠在九十年代曾擔任關懷愛滋的行政總監。 受訪者提供
未來20年,3個港人一個老,社會各界近年也為安老服務積極思變,讓長者與「生存以上,生活以下」的院舍生活說再見。長者共居熱潮乘勢而起,作為僅有營運長者宿舍的機構,伸手助人協會在老人之家中,主要接收有住屋、經濟或家庭需要的健康長者。老友記並非飯來張口,個個在宿舍內均有要職,院友之間更設有委員會,儼如大學「住Hall上莊」。
老人之家近年屢屢走入公眾視野,更有意見認為未來應積極借鑒這樣的銀髮共居模式,讓長者有多一個選擇。殊不知,長者宿舍卻是在院舍主導的安老政策下,掃入歷史堆的產物。政府在○五年逐步取消長者宿舍後,同類宿舍紛紛原址轉型為如今的護理安老院,最後只剩協會三間宿舍。協會前總幹事陸寶珠在○六年入職,便親眼見到當時宿舍的愁雲慘霧。
「社工等老人之家『摺埋』,老人家感覺被遺棄。」 陸寶珠指出,宿舍住了不少與家人關係惡劣、或有住屋需要的長者,雖然身體健康,但大多自信心低落。她更憶述,有住在寶林宿舍的老人歎「生是寶林人,死是寶林鬼」,自詡無依無靠,與今日的歡樂積極大相逕庭。
宿舍若不轉型,便要有轉機,讓他們尋回自我價值。所以陸寶珠上任後,便開始推動院友處理本應由宿舍職員主管的雜務,包括掃地、淋花、收信、甚至代宿舍到銀行取表等,將長者由服務使用者,逐步變成宿舍的合作夥伴。
在當年長者宿舍逐步被取締的情況下,她此舉可謂反其道而行,也被職員質疑徒添工作負擔,「社工們覺得這套未必可行,說服他們不容易。」
樂觀的陸寶珠不到黃河心不死,嘗試在個別宿舍推行。出奇地舍友們卻是「勞動最光榮」,更從處理瑣碎事務中重拾生活信心,模式更沿用至今,也漸為社會各持份者重視。但令她最為驕傲的,卻是讓舍友們的臉上顯現久違的自信,以及融入宿舍大家庭,「可以協助重建一個人與社會的關聯,對我而言這是最大的功德。」
陸寶珠與一眾長者經常打成一片。 伸手助人協會提供
有了舍務的成功經驗,陸寶珠約在十年前讓舍友走出宿舍「以老伴老」,進一步安排舍友到協會轄下的其他護老院做義工,陪伴體弱的老人家;甚至對他們委以重任,安排他們擔任陪診服務,可謂安老界早期動員發展長者義工的一批機構。
長者義工概念當年尚算新穎,但令護老院裏面的老人一變四四變十二,陸寶珠少不免被護士們一番質疑「搵嚟搞」,擔心場面混亂難以應付;而本來只需陪診的陪診員,卻突然肩負了培訓長者義工的任務,一對一變成一拖二,自然怨聲載道,「培訓要帶義工走一次醫院路線,每所醫院的取藥路線也不同,最少要走兩次之餘,還要學如何對藥,是一門技術呢。」
她笑言,連當時醫生護士見到義工陪診,也會投以奇怪的目光,以為是家人陪診,「哪有這麼老的義工?」但所幸她發現,老人家原來十分精靈,一旦熟習流程後,更可以「師徒制」地傳授其他義工陪診技巧,發揮無限潛能。時至今日,長者義工服務已是蔚然成風,她喜聞樂見,「現在職員一看見有人陪診,就知道誰是義工了。」
護士出身的陸寶珠,形容自己喜歡發掘社福服務的「黑洞」,關注被忽略的群體不為人知的需要,10年前的長者社交需要如是,20年前宣揚預防愛滋如是。在90年代,她曾擔任「關懷愛滋」行政總監,在當時社會環境尚算保守的香港,對愛滋病仍有恐懼情緒,而且預防工作主要落在同志範疇,但其時北上召妓也是其中一個高危源頭,卻鮮有人提及。
如是者,陸寶珠便另闢蹊徑,想到去邊境向跨境貨櫃車司機宣揚預防信息,在車隊之間穿插,敲響司機的車窗,膽粗粗地遞上一張傳單和一個安全套——「現在回想真是癲!」結果有人將安全套憤而扔出車外,也有的人嘴裏不乾不淨。不過她未有怯場,活動舉行了近一個月,連司機都無奈地笑「又係你啊?」更令她印證事貴在堅持,勿以善小而不為。
在告別卡片上,陸寶珠將十多年任職的圖片印在明信片上,並笑言為「十年挑戰」。
擔任協會總幹事十三年,陸寶珠在今年三月退休,但她仍有下一個要發掘的社福「黑洞」,居然是認知障礙症。有別於被忽視的長者社交、避而不談的愛滋病,她認為現今社會大眾對認知障礙症似懂非懂,「身邊太多人對它有誤解,以為很遙遠。連醫生也未完全懂得確診。」昔日親力親為的她,也笑言自己要退下火線,未來專注於倡議工作。崗位轉變,唯一不變的,是對長者安老的期盼,「只要老人家開心,我便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