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機現場圖片(資料圖)

本文摘自《往事不忍成歷史 》,閻明 著,文化藝術出版社 2010.9

9月15日下午1時30分,蒙古外交部通知我使館,溫都爾汗地區氣象好轉,專機2時30分以後可以起飛。我的岳父、中國駐蒙古大使許文益,和孫一先、沈慶沂、王中遠三位同志帶著應用物品匆忙動身。

2時45分他們乘坐的伊爾14飛機起飛,航程300公里,目的地是鄰近中央省的肯特省省會溫都爾汗。從飛機往下望去,烏蘭巴托東北烏蘭花的北山上,蘇軍的幾部遠程警戒雷達正在不停地轉動著,當飛機飛經烏市東南那來赫礦區上空時,一個蘇聯空軍基地盡收眼底。

下午3時45分,飛機在肯特省省會溫都爾汗簡易的機場降落。在蒙古,肯特省以水草豐美而著稱,肯特省的肯特縣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故鄉。該省一位副省長和機場場長前來迎接。大家寒暄了幾句後,蒙方說,中國飛機墜毀現場離這裏還有70公里,趁天氣尚早,可換乘汽車去看看,晚上回溫都爾汗休息。在徵得中方同意後,大家匆匆改乘兩輛嘎斯69和一輛大轎車向目的地出發。

汽車沿著克魯倫河前進。克魯倫河是蒙古境內的一條大河,它向東匯入中國境內的呼倫貝爾湖,注入黑龍江,流進太平洋。

三輛汽車在高低不平的草原上顛簸了近兩個小時,下午6時左右抵達現場。在一片漫坡上,黑乎乎一條燒焦了的草地和一個高高翹起的噴氣飛機尾巴映入眼帘。失事現場邊緣上,有蒙古哨兵在遊動。

飛機失事現場位於溫都爾汗西北70公里的蘇布拉嘎盆地。這是一塊不太規則的長方形丘陵間的盆地,沙質土壤,南北長3000多米,東西寬800多米,地勢開闊平坦,牧草茂盛,有膝蓋那麼深,踩下去軟綿綿的。飛機是由北向南降落,著陸點正好是盆地中央,墜毀在盆地的南半部。草地燃燒面積長800米,寬度由北的50米擴展至南面的200米,呈梯形。許大使環顧了一下現場,在蕭瑟的秋風中,焦黑色的草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飛機殘骸,覆蓋著白布的屍體分外顯眼。

勘察從現場北端看起,飛機著陸點以南約30米長的草皮被機腹擦光,西側平行處,是右機翼划出的深約20厘米的一道槽溝。再往南,擦地痕迹消失,進入燃燒區,飛機碎片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面越來越廣。至200米處有一段帶舷窗的機身,其東南20米左右處有一段左機翼,上有「……56」號碼;至320米左右處有一扇艙門,門上釘有“旅客止步”的塑料牌,門東南30米處有一發動機;約400米處有三個連裝座位架和座墊,其東側40米處有一段右機翼的外展部分,上有“中國”二字;機頭在530米處猛烈燒毀,只剩下鑲嵌儀錶的空架子和殘碎機件,機殼都已化為灰燼;機頭正東20米處有一段右機翼的內展部分,上有“民航”二字,“航”字旁邊有一個直徑約40厘米的大洞;機頭以南80米處有一起落架。再往南200米,在未燃燒的草叢中躺著一個完好的輪胎;機頭西北60米處是斜卧著的機尾,它的正南和東面20至40米處各有一個發動機,機尾上的五星紅旗和機號“256”等標記清晰可見。這些標誌明白無誤地顯示這是我國民航256號飛機。

機頭以北50米處散佈著九具屍體,屍體中間有一炸壞的方形食品櫃,旁邊堆放著蒙方收集起來的死者遺物。屍體大都仰面朝天,四肢叉開,頭部多被燒焦,面部模糊不清,難以辨認。許大使將屍體由北向南編成1至9號。並讓孫一先等從各個角度拍成照片,以便以後鑒別確認。根據事後查證,5號屍體是林彪,瘦削禿頂,頭皮綻裂,頭骨外露,眉毛燒光,眼睛成黑洞,鼻尖燒焦,牙齒摔掉,舌頭燒黑,脛骨炸裂,肌肉外翻。8號屍體是葉群,是惟一女屍,燒灼較輕,頭髮基本完好,左肋部綻裂,肌肉外翻。2號屍體是林立果,個子較高,面部燒成焦麻狀,表情痛苦,死前似在烈火中掙扎過。現場遺物中有林立果空軍大院0002號出入證。此外,1號屍體是林彪座車司機楊振綱。3號屍體是劉沛豐。4號屍體是特設機械師邵起良,身穿皮夾克,九人中只有他的衣服未被燒光。6號屍體是機械師張延奎。7號屍體是空勤機械師李平。9號屍體是駕駛員潘景寅。這些屍體和一般飛機失事的屍體不一樣,並非個個焦骨殘骸,而是驅干都完整,大多數皮肉挫裂,骨骼折斷,肢體變形,燒傷嚴重,系飛機墜毀時摔撞燃燒所造成的。由於燃燒時伴有一氧化碳中毒,屍體皮下呈櫻桃紅色,加之停放時間過長,個個僵硬腫脹像蠟一樣。值得注意的是,視察完現場後,天色逐漸灰暗下來。雙方人員站在已化為灰燼的飛機機頭旁討論屍體處理問題。高陶布司長一再強調蒙古沒有火化習慣,而且已裸屍三天令人不忍,必須立刻土葬。許文益大使觀察了一下現場,也覺得當地根本沒有火化條件。根據國內提示,便同意了按蒙方意見進行土葬。蒙方建議,失事現場不宜讓死難者「居住」。按照蒙古人的習俗,墓地要選在高地上,面向東方,從早到晚都能見到太陽象徵著吉祥。

林彪和妻子葉群(資料圖)

桑加上校帶著大家踩著沒膝的茅草,先是向東走去,然後又折回來,最後來到飛機主機西北的高地上。桑加上校說:「這裏地勢較高,向東可以看到失事現場。而且每天迎著剛升起的太陽,葬在這裏好。」他的一片好心不應辜負,許大使決定照他的意見辦,並表示感謝。

桑加上校隨即調來一個班士兵連夜挖墓穴。此時已是晚上8點多鐘,天完全黑透了,氣溫降到2℃左右,冷風刺透衣裳。在汽車大燈的照射下,許大使接見了前來挖坑的士兵。這班士兵還穿著夏季軍裝,在寒風中凍得瑟縮發抖,嘟嘟囔囔頗有怨言。許大使讓孫一先拿來隨身帶來的兩瓶二鍋頭送給他們。蒙古民族是一個好飲酒的民族,烏蘭巴托酒廠生產的白酒不好喝,而蘇聯的伏特加度數又不夠,見到有度數這樣高的好酒,戰士們立刻精神抖擻,嘰嘰呱呱興高采烈地開始連夜幹活了。

回到溫都爾汗已是晚上10點多了。中蒙雙方下榻在省政府招待所克魯倫旅館。洗漱完畢便下樓與蒙方人員一起用餐。由於對方白天在現場態度友好,大家雖然鞍馬勞頓,但心情還算舒暢。蒙方準備的飯菜比較豐盛,為了酬謝蒙方人員的合作,許大使又拿來幾瓶汾酒、一聽罐裝中華香煙和一些罐頭助興。蒙古朋友非常喜歡這種高度數的白酒,三杯下肚,餐桌上便活躍起來了。席間高陶布司長說:「我們已經看了現場,現在應該寫個正式文件,這個問題飯後商量。」許大使趁機詢問他們是否知道飛機失事的具體情況和原因,高陶布說,飛機在空中時沒人看到,但燃燒時火光衝天,有人看到了。至於飛機迫降原因,也許是發生了不明原因的故障。

對於第二天安葬事宜,許大使提出四項建議:

1.墓旁立一塊碑,上寫「中國民航1971年9月13日遇難九同志之墓,」下寫“中華人民共和國駐蒙古大使館”。

2.按照蒙古習俗,在墓頂放一件失事飛機的殘骸,如標有「中國民航」字樣的機翼。

3.請蒙方把遇難者的文件和遺物交給中方,我們寫張收條。

4.請蒙方人員幫助畫一張飛機失事現場圖,註明出事地點的經緯度。

高陶布表示他們要研究一下,還要向上級請示。

這頓晚餐吃到將近午夜,中方人員正準備就寢,蒙方又提出馬上商談飛機失事的正式文件。9月16日0時25分,雙方開始第一輪會談,談到凌晨3時結束(談判部分見後)。雙方協議當天為死者舉行安葬,然後雙方回溫都爾汗繼續會談。

9月16日上午10時許,蒙古士兵抬來九口白茬棺材放在屍體旁。大家對九具屍體從不同角度拍照,然後按編號順序入殮。9號屍體因身驅高大而兩手上舉,裝進棺材不能合蓋,蒙古士兵請示是否可以折斷。高陶布司長用目光徵詢許大使的意見,大使痛苦地點了點頭。只聽喀嚓喀嚓的骨折聲入耳森然,之後兩個士兵用勁按住棺蓋釘上釘子,裝殮後由蒙古士兵運往墓地。

墓地位於飛機失事現場西邊1.1公里處,在一塊高地的東坡上。墓穴長10米,寬3米,深1.5米。正準備下葬時,高陶布司長指著剛到的卡車對許大使說,按蒙古習慣,應在屍體上覆蓋紅布、黑布,現在汽車來遲,屍體已經入殮,是否可以把紅布,黑布鋪在棺材上。許大使表示同意,並感謝蒙方的好意。九具棺材入穴後,許大使和高陶布、桑加先後執鏟做象徵性填土,接著使館其他同志填土,最後由蒙古士兵填土修墓。

隨後,許大使帶領使館人員站成一排,懷著難言的心情,畢恭畢敬地三鞠躬,向死難者致哀。每具屍體腕上都無手錶,腳上沒有鞋子,看來飛機緊急降落前,為避免衝撞扭傷,機上人員是做了些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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