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醫學院星期一晚(9月29日)舉辦了一場「從天堂到破地獄:醫生與笑匠談生死」的座談會,由在電影《破地獄》飾演資深喃嘸師傅的許冠文,與中大醫學院院長趙偉仁對談「生死」,由中大醫學院副院長及腫瘤學系系主任莫樹錦任主持。
這場破天荒的「破地獄」對談,既打破中國人對死亡的忌諱,也為將來要行醫的中大醫科生,上一課生命教育。現場座無虛席,除醫科生外,台下的醫學界「觀眾」也是星光熠熠,有衞生署署長林文健、中大醫學院前院長陳家亮等。
主題是生死,但許冠文(中)、中大醫學院院長趙偉仁(左)、中大腫瘤學系系主任莫樹錦任(右)都不忌諱,說得開懷。
趙偉仁說,醫護經常臨床面對生死,惟年輕一代或較少機會接觸此議題,單靠書本難教會醫生如何面對病人與家屬之間的生死問題,「病人去世,但家屬仍在,如果醫生能夠從醫學角度去解釋逝者的病況、病情的轉化,就能解開家屬一些心結,醫生應有同理心去盡量解釋。」
對談甫開始,喜劇大師許冠文就坦言,「生死係好難講」,由細到大都被3個「無答案」的問題困擾着,「自己怎會來到地球?來了有何意思?死了又會去哪裡?」他說,可能有一半相信上帝的人會找到答案,但還有一半沒宗教信仰的,就如接受科學訓練的醫生,可能因此感到不快樂。
「但直至我拍了《破地獄》,就發覺有辦法解決了。人總要落車、死梗,但不重要,因為只是過客,短暫人生最重要是沿途風景靚唔靚,有無來生、有何意義都唔重要,重要的是沿途風景及最愛的人。」
談到未來的「訃文」,趙偉仁和許冠文原來都有心中想要的一句。
有宗教信仰的趙偉仁,既信科學也信上帝,「人生不是自助遊,不是你能安排幾時可以落車,但宗教給我信心,有信心繼續前進。」
對在生的人,死亡究竟何時開始?趙偉仁說,出世就註定要死亡,若總想着明天會否死亡,「什麼也不用做,無明天、無計劃」,他常記着蘋果創辦人Steve Jobs說過「把每天都當作你人生的最後一天」。
他分享自己初出茅盧首次面對死亡的經歷。當時他在小兒外科實習,那裡接觸得最多是「生」,較少面對「死」,但在他實習的4至5個月後,他遇到了一個小女孩。她被一名精神病患者無差別襲擊,身中7刀,當他趕到急症室時,女孩已無法救回,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年輕生命離世,心情久久未能平伏,但從那以後,他學會如何接受死亡。後來,他通過培訓成為專科外科醫生,看到死亡的次數多了,便漸漸習慣,當時他「老闆」和他說「恭喜你,你有『license to kill』,但我更希望有『license to heal』。」
但究竟對死亡習慣,跟對死亡「麻木」有何分別?趙偉仁坦言,「我絕對不希望自己『麻木』,如果當作是routine,會影響醫治過程…若不能從病人或家屬的角度睇,好難去幫助病人。2年前我父親過身,我由外科醫生變成家屬,我好理解家屬的心情。」惟30多年來,遇到一些急症,如病人組織壞死,醫生只能「open and close,開肚後無能為力」,他認為這相當於判病人死刑,他仍感難受,但依然要以冷靜客觀角度去跟病人及家屬解釋。
許冠文認為,若沿途風景都再沒意義,就開死亡的開始。
對許冠文來說,「死亡」的開始,就是他覺得「沿途風景已開始無甚意思」,這可能跟肉體無關。多年前,他在電影創作上遇到瓶頸,甚至想過不再拍片,精神上陷入「半死」。但他仍對電影未死心,甚至「一日24小時,23小時都在想」,「沿途風景靚唔靚,選擇『主角』好緊要。今日我83歲,電影對我仍然好重要。」所以,他覺得自己仍然活著。
但多年前,他也曾遇過生死一線,「那時在泰國一個沙灘,水好清,我跳落去睇魚仔,離岸一百碼外,水深十幾呎,忽然有條十幾尺長的鯊魚游來,在我附近兜圈,愈轉愈近,我心諗,緊急關頭我只能用腳上的蛙鞋把鯊魚蹬開…但那一刻我腦海裡出現了幾個人樣,原來人生中有『自動攝影機』,潛意識會幫我們揀了一生中最愛,原來『沉船救阿媽先定救老婆先?』是有答案!」
許冠文曾經歷外公、父親的離世,讓他想到自己也要無痛苦地離去,囑託太太在他彌留一刻就替他拔喉,但「安樂死」在港並不合法。趙偉仁說,醫護的責任是幫助病人減輕痛苦,當病人痛苦或有不能逆轉的情況下,醫生除了將心比己繼續醫療程序,也希望病人在有意識時,跟家屬和醫護商量「預設醫療指示」。
哪究竟「不能逆轉」的定義為何?是否只靠醫生去判斷? 90歲跟19歲的人有肺炎是否有不同待遇?這時在台下的衞生署署長林文健說,「我認為最重要是過程中有溝通,包括提供服務的人、家屬、病者本身。」
這場破天荒的對談完結,中大醫學院和院長對許冠文送上紀念品道謝。
在電影《破地獄》中有一句名言「生人都有好多地獄」,究竟生人有什麼地獄?許冠文說,人的內心可能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痛苦,「有唔忿氣、有執着」,但其實「放低就得,仇恨都可以放低。破地獄最犀利,是欣賞沿途風景,珍惜愛人,原諒仇人,放低就會快樂。」
不少人現時都不忌諱為自己安排「後事」,主持人莫樹錦問到兩名「大師」,希望自己日後的「訃文」有何內容?趙偉仁不諱言,他希望訃文中有一些形容詞「謙虛做實事、服務市民、為醫學開創做了少少綿力的教授」。
許冠文則說「我常有個夢,我去到外太空,離開太陽系,回頭望地球像是一粒沙,回憶好珍貴,若能說我在這粒沙上做了很多事,令一些人曾經快樂過、笑過,就夠了。」
趙偉仁補充說,人生就像打麻雀,「未開牌都唔知副牌係點,但手執爛牌都要繼續打,要正面、要有信心,爛牌都唔代表一定輸。」
Sebas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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