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民主派選委最後一如所料,絕大部份都要投票給曾俊華。先不論他們提出的理據,選舉格局已經形成。一邊是泛民支持曾俊華,另一邊是中央及建制支持林鄭月娥。
選舉期間,曾營提出最響亮的宣傳焦點是說選曾俊華可以加強團結,減少撕裂,而支持曾俊華的民主黨主席胡志偉就話,曾俊華「距離西環最遠,與香港人最近」。
聽完這些論述,發現問題來了。如果不論候選人的能力,只論能否減少香港社會的撕裂,是否選泛民支持的候選人做特首,香港便沒有撕裂呢?
從歷次立法會選舉,我們可以見到支持反對派與支持建制派的兩大陣營壁壘分明,支持泛民及激進派的市民大約有55%,而支持建制的約有45%。在這次特首選舉中,曾俊華及林鄭月娥的民望支持度,也多多少少反映了兩大陣營的支持者的差距,這可以說是歸邊的現象。所以,支持誰做特首,並非看候選人的能力,甚至也不是看團不團結,而是看政治傾向。
邏輯上無論選了甲方或者乙方的候選人,都不能夠減少撕裂,因為甲贏,就是乙輸,沒有減少撕裂的作用。理論上,要減少撕裂,在建派背後的中央,與泛民雙方,都要各自讓步,各自放棄死硬堅持的原則,才可找出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政改如是,解決其他政治問題也如是。
但我對香港在特首選後,能否減少撕裂,殊不樂觀。因為無論是中央或者泛民,都不太具備作出重大讓步、謀取妥協的可能。
先講泛民。泛民其實表面風光,內裡脆弱。因為香港的反對陣營已經分裂成泛民及激進兩派。整個反對派陣營得到55%的支持,但現在已有接近20%落到激進派的手上,泛民只餘35%的支持。
激進反對派原本只佔香港幾個百分點的選票,但2014年一場佔中,令到年青人急速激進化,令激進派的支持度大幅冒升,大量搶奪傳統泛民的地盤。泛民於2014年佔中前夕,明知違法佔中有問題,不但不肯大力制止,還加入其中,直接帶來自己地盤被大量搶走的惡果。到去年9月的立法會選舉之中,泛民少壯派也走激進路線,向激進派趨同,力保年青人的票源。
泛民在被動支持佔中策略的失誤,導致在反對運動中,雖然仍佔多數,但已失去主動權。所以,即使林鄭月娥當選,想拉攏泛民妥協,已經比2010年的時候難上10倍。他們在選舉中已培養出激進化的傾向,已經很難再回到能夠與中央妥協的地步。
至於中央方面,在胡溫掌政的年代,是中國經濟粗放成長的年代。由於信貸濫發,經濟增長得很快,貪污亦隨之滋生。財閥與官員勾結,壟斷了國家經濟。2012年習近平上台之後,在經濟方面做出結構調整,在政治方面亦大力打貪,令到局勢逐步受控。另外2011年中國經濟總量超過日本,招到美國和日本之忌,令到美國要重返亞洲制約中國。
中央面對內部及外界的壓力,自然會走強硬的路線,沿著其認為正確的方向前進。而香港由佔中所觸發的港獨運動,帶出分裂國家的主題,與中央治國路線激烈碰撞。所以,要求中央再與泛民大量妥協,亦會遠比2011年的時候艱難。
政治妥協是要各行一步,不是要一方全面讓步,另一方全贏。既然兩方面都不具備大幅讓步的條件,即使未來特首有多努力,無論是林鄭月娥做或曾俊華做特首,也很難做得成這個「紅娘」。團結,講比做容易。
另一特首候選人為胡國興。
盧永雄
在今年美國發動貿易戰聲中,中國經濟保持強大的韌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12月11日調高今年中國經濟增長預測至5%,明年增長調高至4.5%,分別較10月公布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分別上調0.2個及0.3個百分點。
中國駐美國大使館亦在社交媒體發出帖文,話中國在過去5年即十四五規劃期間,經濟增長強勁,由2020年的14.7萬億美元,增長到今年估計有19.3萬億美元,5年增加4.6萬億美元,這個增量已等如世界第3大經濟體的經濟總量。
如今世界第3大經濟體是德國,即是中國5年就生一個德國經濟出來。中國這種發展速度,的確驚人。
在駐美大使館帖文之下,美國網友的評論也很有意思,有網友話,「章家敦說中國會在明年崩潰,不過他在超過一個世紀前已作出此預測,他在那本《中國即將崩潰》的名著中,預測中國在2011年崩潰。在此之後,章家敦每次都講他只是估早了一兩年。所以最好把中國大使館這幅圖傳給他。」
講起「中國崩潰論」崩潰,最近又看到一篇很有趣的文章。紐約大學上海分校特聘教授郭怡廣 (Kaiser Kuo)在英文通訊平台《意念快訊》(The ideas letter)上刊登的一篇文章,題為:《大清算:西方應該從中國學到什麼》。郭怡廣認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一面鼓吹「中國崩潰論」,一面又大肆宣傳「中國威脅論」,這樣的矛盾體現了西方政客和知識份子的複雜心態:他們既無法接受又無法忽視中國在西方道路之外,獲得如此空前的發展與成就。
郭怡廣話,中國難以理解的驚人成就,包括減貧、發展、能源轉型等等。中國這些成就表明,無論西方對中國政治體制看法如何,當中國在許多方面取得非凡成功,當中國這個曾被認定落後的大國在可再生能源、人工智能和基礎設施等領域實現跨越式發展時,這樣對西方思想構成巨大挑戰。
美國曾相信「美國例外論」,認為國家之間有固有等級觀念。「美國例外論」意指美利堅合眾國地位獨特,獨一無二地以自由、個人主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自由放任資本主義等思想為建國基礎;國家穩定強盛,人民富裕幸福,外國無可比擬,在世界上引領捍衛自由潮流。
郭怡廣話,中國的成就系統性地動搖了「美國例外論」的根基,挑戰了各國要以西方作為規範、其他文明由此派生的國家等級觀念。它打破了多個曾經被深信不疑的教條,大家看到的新現實是:市場經濟未必需要自由民主;創新未必需要完全的政治自由;社交媒體未必能解放威權國家。
氣候變化問題清晰地映照出這場思想的大清算。面對氣候危機,人類的反應常常是否認和拖延;但中國不是這樣,中國本身就是一個「悖論」:她本來是最大碳排放國,但如今偏偏變成最大可再生能源建設者。這揭示了一個深刻啟示:本世紀的政治合法性可能更取決於「雜亂而緊逼情勢中的執行能力」,而非意識形態的純粹性。
郭怡廣話,中國展現這種績效式的合法性體現在多個維度:創造繁榮能力、大規模建設能力、壓力下的創新韌性、承受經濟脅逼的能力以及為全球挑戰調動資源的能力。在這些方面,中美之間的差異對比正越發難以忽視。這逼使我們思考:政治合法性是否必須兼具程式民主與治理效能?
郭怡廣話,美國當前的困境根源在於自身:戰爭泥潭、金融危機、政治極化、社會撕裂。美西方要停止坐待崩潰,必須認識到中國體系運行有效、成就顯著。等待中國失敗不是戰略,而是逃避現實。要擁抱多元的現代性,明白現代性不再是西方專屬。
既然西方學者都有反思,香港亦應反思。
我們在2021年開始完善政制,2022年新制度開始逐步運行,如今只過了3年,只是開始而非終結。在新制度剛剛運作之時,自然未夠暢順,自然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這並非新制度的問題,這反而是舊制度殘留的問題,例如執行官員避事,就是這過去過份政治化的壓力,逼出公務員的「少做少錯」思想,最好「你睇我唔到」。這不是新制度缺乏監督的問題,這反而是舊制度過度監督的問題。
郭怡廣提到,政治合法性必須兼具程式民主與治理效能。
過去香港反對派單方面追求極致的程式民主,他們只是「美國例外論」的死忠信徒而已。如何在一定程度的程式民主基礎上,提高政府的治理效能,才是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想重新提高程式民主,似乎解錯題了。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