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近視發生率可謂十分之高。六歲學童中,每五個就有一個患有近視。到了十二歲,近乎五個就有三個要戴眼鏡,可真是用眼過度!
但大家有沒有想過,常常「秉燭夜讀」古人在不發達的古代要怎麼解決近視的問題呢?或是說,什麼時候才出現眼鏡工藝呢?那不妨在這篇文章一起發掘古代眼鏡的故事吧。
雖說在古籍中不會明言「近視」問題,但這並不代表古人就沒有近視眼。從考古發現來看,早在先秦時期就有放大鏡,到了東漢初年甚至有技藝更為精湛的金圈嵌水晶片放大鏡,所以在宋代《洞天清錄》一書中就有人用「叆叇」看書的描述。
所謂「叆叇」,其實就是古代眼鏡的叫法。趙希鵠在《洞天清錄》中寫明,「叆叇:老人不辨細書,以此掩目則明」。搞笑的是,叆叇本來用於形容濃雲蔽日之貌,跟眼鏡越看越清不是正好相反嗎?就此,語言學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可能是戴眼鏡的人遇上水蒸氣時,鏡片霎時就會變得如濃雲遮天迷「目」一樣,所以才會用「叆叇」來命名眼鏡。在《夢華錄》中,男配杜長風因為近視眼而不招待見,所以中了舉可還是無官可做。他第一次出現就隨身帶著一副「叆叇」(音同「愛戴」),當時還引來柳巖的奚落,說他「愛戴不戴」。
其實有關視力問題的記錄可以追溯至殷商的甲骨卜辭,「目不喪明」、「疾盲」等詞偶爾能在吉光片羽中找到。然而,近視眼真正踏上歷史舞台,還得要得到唐宋時期。如果我們檢索古詩詞,就可以發現「眼力」或「目力」等字眼在唐之前的詩詞文幾乎寥寥可數;但一到唐詩宋詞,檢索詞條便突然增多。關於「眼力」的,就有111條記錄,其中唐有5條,宋有101條;「目力」則有83條,其中有74條都是來源於宋朝。
這種檢索自然不全面、欠準確,但也可以說明一個現象:唐宋時「近視眼」引起了文人和社會的關注。可是,為什麼是唐宋時期呢?不是說,早在商朝就有人討論過視力的問題嗎?那是因為唐宋正是科舉制興起的時代,唐朝的科舉分為常科與制科兩類。不但每年舉行,還名目繁多。光是據應舉人的條件和考試內容,就能分為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書、明算等科。
科舉場次、取錄名額增加,士人讀書、學習熱情空前高漲。加上,為了應付科筆考試,大量應試書目也如雨後春筍般湧入市場。印刷術雖普及,但印刷術同時也令字體變得更小。字小了,讀起來自是更費勁。唐姚合在《武功縣閒居》詩中也不禁要感嘆:「書銷眼力,杯酒耗心神。」
可是,眼鏡在古代並不普及,甚至能稱上是奢侈品。那平民百姓、寒門士子視力下降,有沒有別的方法來矯正視力呢?矯正視力的最好辦法當然是讓眼睛得到充分休息,所以唐朝著名詩人劉禹錫便建議減少閱讀以保護和恢覆視力。在《閒坐憶樂天以詩問酒熟未》詩中,他提到「減書存眼力,省事養心王」。不過嗜書如命者比比皆是,減少讀書何談容易?
既然不能減少用眼,也只能通過醫藥手段、針灸、服藥來恢覆視力。唐朝著名醫學家孫思邈在《備急千金要方》卷第六上中,列出多達七十一方的醫目、護目、明目藥方,當中有不少都是很好的視力保健品。聽說只要用四兩神曲,兩兩磁石,一兩光明砂,就能煉出一種名為「神曲丸」的丹藥。飲服三丸,每日三次,便能達到「主明目,百歲可讀注書方」之效。
藥方有效與否不免因人而異,但其實神曲丸在不同的醫書中是有不同的製法和服用方式。在《醫學入門》卷七中有相關記載,神曲丸每日要服用三十到五十丸,不但要用姜湯送下,而且還不是專治眼疾。在紛亂混雜的藥方下,要根治近視似乎仍是任重道遠啊!因此,在唐宋詩詞中,我們不難發現歷史名人都飽受近視之苦。
「唐宋八大家」的韓愈在曾在《祭十二郎文》中感嘆自己還沒到四十歲,就「視茫茫」。歐陽修也因為近視,而「常時讀書甚艱」,有時還要請書童讀書給他聽,可真是「富貴病」!這也難怪,唐宋文化人都是「少年讀書目力耗」,或是「少年嗜書竭目力」,最後搞得自己「老去觀書澀如棘」。不過相信他們為此甘之如飴,畢竟他們「尚把書卷」,「眼力雖已疲,心意殊未倦」。
當然,最快捷、最方便的手段一定是戴眼鏡。只是中國最古老的眼鏡並不是我們熟悉的雙片框 架眼鏡,而是圓形單片鏡, 或許稱之為放大鏡更為合適。在1980年的一次考古發掘中,就出土了一只我們一開始說到的金圈嵌水晶片放大鏡。這個放大鏡鏡片磨制精細,方便攜帶,所以這種單片鏡又被西洋人稱作「讀書石」。後來,在南京北郊郭家山一號東晉墓中出土了一只「老花鏡」。這個「老花鏡」的工藝更為覆雜,不但鏡面上凸下凹,而且磨制更為明晰。
不過這些單片眼鏡僅局限於上流社會使用,因為古時眼鏡鏡片多以水晶制成,鏡框則多用金屬及玳瑁制作,但玳瑁在古代極為華貴,所以普通平民百姓根本消貴不起。隨著明代,中西方貿易往來頻繁,西方的雙片鏡才逐漸取代了單片鏡。到了明末,戴眼鏡已不鮮見,制作眼鏡也因而成為了一門新手藝,就連中國第一本研究眼鏡的專著《鏡史》也是在這時出現的。
清代的《閱世編》中對當時眼鏡的價格更是有更為詳細記述。那時,西洋眼鏡雖普及,不再以水晶為鏡,而是以玻璃為質,但這不代表眼鏡的價格就變得更親民。單是一副眼鏡,就需要四五兩銀子,而四五兩銀就相當於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因此,眼鏡也一度成為身份地位的象征。不過物以稀為貴,初期昂貴不已的眼鏡,在明末制鏡大師孫雲球命市坊依法制造後,眼鏡的價格隨之一路走低。
眼鏡是走紅了,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種「洋鏡」。乾隆皇帝認為西洋的玻璃眼鏡對身體有害,不但不如傳統的水 晶鏡 片,而且習慣佩戴後更是難 以 擺脫。因此,哪怕雍正皇帝是個十足的眼鏡控,幾乎每到一地都能隨手可取,但乾隆還是一直堅持不使用眼鏡,甚至還寫了很多首以「拒絕眼鏡」為主題的詩。民間對眼鏡的態度則寬鬆得多。起初,戴眼鏡者多是讀書人,但時間既久,不少人為了裝斯文,也紛紛戴上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