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媚臣子頻呈無聊奏摺 皇帝硃批中隠現怒火

「奏摺」（奏折）是清朝高級官員向皇帝報告事務的一種文書，起於順治年間，於康熙年間成為固定制度，雍正以後普遍採用。奏摺內容涵蓋內政、軍事、地方政務、人事、民情、風俗、農業、經濟、治安及教育等等。據了解，清代的皇帝需每天清晨4、5點就要起床處理公務，批閱奏摺為主要一環。尤其勤於政事的雍正帝，自詡「以勤先天下」、「朝乾夕惕」，他在位時，奏摺大多由他親自批改。

「奏摺」起於順治年間，於康熙年間成為固定制度，雍正以後普遍採用。( 網上圖片)

後世除了可在留下的諭旨中，了解當時的重要史事，還有不少有趣內容。曾經有網友在台灣的電子佈告欄（BBS）「批踢踢實業坊」上，篩選及分享一系列奏摺內容，發現內容可以好鬼無厘頭，令人莫名奇妙。包括：「這是台灣土產叫芒果，獻給皇上您」、「皇上好嗎」、「我轄區內有個阿婆拾金不昧」等。可見，皇帝每天批閱的奏摺內容，並非每一樣都如一般人想像的重要。

皇帝日理萬機，批閱奏摺成為工作主要一環。( 網上圖片)

曾有網民在台北故宮電子奏摺搜尋系統中，找出一系列清代皇帝奏摺，並截圖分享。有一篇是閩浙總督覺羅滿保的奏書，送上土產予皇上：「奏進台灣番子及土產芒果等物。」康熙對此似乎興趣不大，回應：「知道了，似乎沒甚麼用，不必再送來了。」

事情還未完，過了一個月，覺羅滿保再奏：「奏為進獻台灣所產番檨」(註：番檨即芒果)；康熙再回應：「番檨從未見過，所以要看看，如今已經見過，似乎沒甚麼用，不必再送來了。」同一天，覺羅滿保又有奏摺：「奏進臺灣番檨及武夷山巖茶摺」；康熙繼續勉為其難，再覆：「知道了。番檨從來未見，故要看看，今已覽過，乃無用之物，再不必進。」

覺羅滿保奏摺之「奏進臺灣番檨及武夷山巖茶摺」。(台北故宮典藏)

康熙56年11月，杭州織造孫文成上報：「奏文，普陀山法雨寺住持圓寂；仇鰲病，故摺。」康熙回應：「知道了，爾請安摺裝在此摺一個信封套內具奏，無禮，不敬。」

為甚麼康熙說孫文成「無禮」及「不敬」？是因為孫文成上奏法雨寺住持圓寂，同一時間又說有個叫仇兆鰲的文人前陣子也死了，隨奏還問候皇上安好。康熙就認為，將這兩件事情一起報，再向我問好，這算是甚麼意思呢？

康熙(左)和雍正都是喜歡讀書的皇帝，也認真批閱奏摺。

然而，孫文成的奏摺還有更多「騎呢」內容。其中，康熙60年7月1日，孫文成上報「奏報，台灣朱一貴聚眾起兵，摺」之後，康熙不禁回覆：「爾此無頭無尾之言，實在不懂。」

臣子上報有人起兵，為何康熙不緊張，還指孫文成說話「無頭無尾」？其實，從老闆的角度來看，這個回應已經相當客氣。按歷史記載，朱一貴在當年4月底起事，在5月8日，閩浙總督覺羅滿保已經上奏了，康熙也下旨：「此事甚大，正寫招撫，諭旨由驛發下。」據清軍記錄，亂事在6月尾平息。孫文成7月才上奏此事，難怪康熙要作無奈回覆。

網民整理出來的部分搞笑奏摺及康熙批示。(網上圖片)

此外，有一名直隸總督趙弘爕似乎沒甚麼事幹，由康熙56年5月25日起至6月4日，共發出五封奏摺，不停地告訴康熙，順天及保定府下雨情況。康熙初初收到第一份奏摺，已經借機會責罵一些大臣這類「天文台」奏摺浪費時間：「到處都下雨，報告雨晴的奏摺太多了，而且京城和京北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了。」

收到第二份及第三份同樣奏摺時，康熙均單一句：「已有旨了」，即是說已經回覆了。但是，第四份及第五份奏摺內容也大致一樣時，康熙自然就不耐煩，多說幾句，說明不必再報告。本以為事情已完結，怎料翌年的6月，趙弘爕再送來「天氣報告」，康熙發火：「雨已早足，此報雨摺子太密了。」

雍正被視為最勤政的皇帝，經常清晨四點就起床批奏。

事實上，發出「洗板」式廢摺並不只限趙弘爕，孫文成也在雍正年間試過，試過在五年內向雍正連發22封「請安摺」，瘋狂到只問：「皇上近日還好嗎？」雍正比康熙回覆得簡單，原本都統一回「朕安」，即「我很好」。但最終難敵對方的「貼心問候」，有次雍正終於多說幾句：「朕躬慎安好，又胖些了。」

由於無聊奏摺太多，雍正乾脆以一個「覽」字回應之。圖為「奏報臺灣番民慶賀萬壽事」局部。 (網上圖片)

雍正時期，還有大臣曾上報：「奏報臺灣番婦拾金不昧摺」。表明在其轄區內，有個阿婆拾金不昧。雍正對這些莫名奇妙的奏摺，乾脆回覆一字曰：「覽」。日理萬機的雍正，相信單字已算是多給了。

總之，這些無聊的奏摺，重複又重複，皇上可能內心已有怒火但還未爆發。再看看以下這一篇由兩廣總督楊琳呈上的「廢奏摺」，康熙顯然有點不耐煩了，如此硃批：「知道了，西洋來人內若有各樣學問或行醫者，必着速送至京中。」

康熙57年，兩廣總督楊琳關於「廣州十三行」的奏摺。(廣州市國家檔案館)

「後來居上」這個成語出自西漢司馬遷所寫的《史記》，當中《汲鄭列傳》中有言：「始黯列為九卿，而公孫弘、張湯為小吏。及弘、湯稍益貴……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前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上默然。」

西漢時期，有一位名叫汲黯的官員。此人剛正不阿，敢說敢言。每次漢武帝怒火中燒，把文武百官罵得低頭縮頸時，就只有他敢站出來向漢武帝提出勸諫，因此此人也被時人稱為「直諫之臣」。

汲黯像（網上圖片）

身為九五之尊，漢武帝自然會因為汲黯那不留情面的勸諫而感到不悅。有次漢武帝在朝中提出施政要以人為本，以彰顯儒家之義時，百官無一表示讚同和敬佩，就只有汲黯在一旁說：「雖說陛下嘴上說實施仁政，但所做之事無一不是與民爭利。既然陛下心中貪慾無數，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偽裝呢？這不是在為難自己嗎？」漢武帝看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也不免得有點惱羞成怒。不待數日，他便把汲黯發配到東海去。雖然被貶為東海太守，但汲黯卻沒抱怨，反而把東海治理得井井有條。後來時間久了，漢武帝也忘了當初被汲黯當眾揭穿的羞臊，所以他便下了一道聖旨，把理事出色的汲黯調回京城當官。

漢武帝為增加財政收入，任命商人出身的桑弘羊為主要財政官員。當中的鹽鐵專營政策，即百姓不能再私下產鹽，而是由國家把扯鹽、鐵、茶、酒等關鍵資源的開採和售賣。這一政策使眾多百姓失去一大謀生法寶，而為人所詬病。（網上圖片）

不過從東海回來後，汲黯對漢武帝的規諫也沒有絲毫收斂。他並不擔心自己會得罪漢武帝犯，他只在乎百姓的福祉。對於漢武帝來說，他一方面很討厭汲黯這麼嚴苛的對待自己，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汲黯每次提出的建議都是非常正確的。因此，兩人總是維持着微妙的關係。

當時汲黯有兩個年輕的同事，一個叫張湯，另外一個叫公孫弘。因為兩人很會討好武帝，所以哪怕兩人毫無政治建樹，也能身居高位，其官位甚至都要比汲黯高。眼見及此，汲黯自然心有不憤。因此有天上朝，汲黯很不客氣地對漢武帝說：「皇上用人，就像堆柴一樣。總是把後來的柴放在上面，卻根本不管哪一根柴才是真正的好柴。」漢武帝一聽就知道汲黯這是在暗諷他任用張湯和公孫弘這兩個愛拍馬屁的小人，所以也不敢吱聲，滿臉通紅地走了。

漢武帝像（網上圖片）

後人據此典故引申出「後來居上」這個成語，原意是指一些資歷淺的人反而位居於資歷長的人之上；現在多用來比喻後來的人和事，進步很快，趕上或超過了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