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下午，記者在廣西梧州中山路北段發現，一輛挖掘機將一株十多米高的榕樹緩緩放倒，數名施工人員開始為其「截肢」。中國紀檢監察報記者 瞿芃 攝
記者來到梧州市政廣場，在廣場西側中國移動梧州分公司門口見到了從中山路運來的幾株榕樹，「搬家」後的榕樹已大為“瘦身”，由吊車放置在騰退出的樹穴旁等待栽種。中國紀檢監察報記者 瞿芃 攝
梧州古稱廣信，位於廣西壯族自治區東部，歷史上曾以此為界劃分「兩廣」，近年來先後獲評國家森林城市、國家園林城市。今年4月底，有群眾向相關部門反映，梧州市「換樹」現象頻發，部分路段行道樹“被砍被換”，導致遮陰效果大打折扣。記者就此赴梧州展開調查。
正在「搬家」的大樹
中山路是梧州老城區的一條商業街，北望中山公園，南臨西江、桂江交匯處，中間與騎樓城步行街接駁。5月7日上午，記者走訪發現，中山路兩側樹穴中幾乎全部為新栽樹木，部分路段正在施工。
據記者目測，新栽樹木胸徑不到十厘米，與路燈等高，每一株均有木架加固，新培泥土尚未乾透。附近居民告訴記者，此批樹木系兩三天前行人路路面改造完成後栽種，替換了原有行道樹。另據當地交警發佈的繞行信息，中山路於4月28日啟動「綠化提升工程」。
鋸開始「截肢」。其中一名工作人員介紹說，此處幾株榕樹將在修剪樹冠後運往市政廣場的移動公司門口栽種，中山路其他原有行道樹均已運走，但運往哪裏並不知情。
目睹該過程的附近居民表示，類似的行道樹都將換掉，旁邊幾株「估計下午就沒有了」，實在可惜。
「我認為這種樹是最好的，不知道為什麼要換。」一位居民告訴記者，大家普遍喜歡原來的榕樹，長了這麼多年，枝繁葉茂，天熱可以在下面乘涼，而新換的樹木不僅成長尚需時日，長大後也不好看。
記者隨後來到梧州市政廣場，在廣場西側中國移動梧州分公司門口見到了從中山路運來的幾株榕樹，證實了施工人員的說法。與幾個小時前的亭亭如蓋相比，「搬家」後的榕樹已大為“瘦身”，由吊車放置在騰退出的樹穴旁等待栽種。
記者還注意到，廣場北側同樣在進行綠化作業，一種名為美麗異木棉的行道樹正陸續移出樹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身材高大、被稱作「英雄樹」的木棉。
除現場所見「換樹」現象外，梧州市城市管理監督局網站亦不乏相關信息披露。例如，今年4月，新興三路提升改造工程計劃對行人路寬度進行縮減，“施工方首先將行人路邊的一批小葉榕行道樹轉移至迎賓路西段栽種，以提升此路段綠化”；今年3月6日，在準備實施改造的新興二路西環路路口轉盤處，工作人員“正在搬離洋紫荊樹”；等等。
未經許可的綠化項目
子檔案中，並不涉及中山路及市政廣場的樹木移植項目，令人頗感意外。
根據2018年8月修訂的《廣西壯族自治區實施〈城市綠化條例〉辦法》，任何單位和個人對城市內種植的樹木，不論其是否享有所有權，均不得擅自砍伐或者移植；因建設或者其他活動確需砍伐或者移植的，「必須報城市綠化行政主管部門審批」。既然如此，這些已開工項目的“許可證”去哪了呢？
梧州市城市建設投資發展集團建築工程公司總經理邱安平介紹說，其所在公司正是這些項目的業主單位，按常規應辦理樹木移植審批手續，因施工許可證尚未辦好，時間又比較緊，故未向市行政審批局遞交審批材料。不過，施工前曾會同審批部門、施工單位、監理單位一起「看過現場」，現在正準備補辦手續。
梧州市行政審批局局長王鵬亦表示，自己對這些項目「知情」，該局也於兩周前參與過現場察看，“但材料確實沒送過來”。
梧州市委副秘書長吳凌平告訴記者，廣西正在開展行政審批大提速，而種樹有著特殊的時間節點，未批先建、容缺審批的情況在梧州確實存在。
「跟北方不一樣，廣西最好的種樹時間是春節前一個月到4月份，到了6月份再種就非常熱了，不好存活。」吳凌平說。
另據邱安平介紹，「換樹」不僅未經審批，也未向社會公示：“按正常程序應該有向社會公示的過程，但一直以來這部分在方案通過後就同步實施了。”
記者就此採訪了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城市建設司有關負責人。在其看來，未經審批便移植城市樹木不符合相關規定。因工程建設項目需要，大規模移植樹木或遷移古樹名木的，移植方案應進行專項論證，並通過公示、聽證等方式徵求公眾意見，接受社會監督。不僅移植的理由要足夠充分，移多少、移到哪也要說清楚，還需要提交補栽計劃或其他補救辦法。
「而且，更換行道樹並非突發情況或臨時決策，應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搶工期’的理由顯然不夠充分。」該負責人表示。
沒有公示的「換樹」緣由
邱安平告訴記者，中山路項目系去年底開工的梧州市城市基礎設施提升工程（二期）中的一部分，根據設計圖紙要求，共對70餘株行道樹進行了更換。其中，品相好的留在城市補缺，如將幾株榕樹移至中國移動梧州分公司門口替換原有桂花樹，品相不好的則被移入苗圃保管。
據梧州市城市管理監督局副局長龐建剛介紹，除少數榕樹外，中山路原有行道樹為2008年雨雪冰凍災害後栽種的抗寒效果較好的桂花樹，以及2010年加種的美麗異木棉，新換樹木為宮粉紫荊。
「桂花樹怎麼長都長不起來，又換土又換肥，還是不行，只有七八厘米粗。美麗異木棉樹形也比較小，不怎麼長葉子，彎彎曲曲的，有幾株還經常被雷劈。樹下面還有小灌木，摩托車都不好停。」龐建剛說，新換的宮粉紫荊是梧州栽植多年的品種，中山路相鄰街道也種了不少，每年開花特別漂亮，因此將中山路的行道樹全部更換為宮粉紫荊，同時移走了小灌木。
對於移走移動公司門口的桂花樹，龐建剛表示，同樣是考慮到桂花樹樹冠小，沒有起到應有景觀效果和遮陰效果。而且，附近都是榕樹，為了統一品種，就把中山路的榕樹移過去了，將原有桂花樹移入苗圃。
對於市政廣場北側的「木棉替換異木棉」，吳凌平介紹說，一方面因為美麗異木棉對土壤要求高，多少年都不長，也不開花，自身刺也比較多；另一方面是4車道改6車道、收窄行人路後，與臨近路段的行道樹“不在同一條線上”。不僅如此，由於道路改造，廣場北側外圍的榕樹已經移走，剩下幾株扁桃樹，正在研究“是保留綠化帶還是整體平移”。
或許是未經公示、聽證的緣故，記者在梧州採訪期間，不少居民表示，對於「換樹」理由並不知情，也有不少人認為“沒有必要換”。當地某機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麼大規模地投入綠化沒有必要，“以前的就很好了，又沒壞，拆了換浪費大量財力”。一名退休工人亦表示，希望把更多財力用在改造破舊民房上面。
在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城市建設司有關負責人看來，城市建設中要保護好原有樹木，尤其要嚴格保護大樹、古樹，留住鄉愁。因特殊情況需要移植樹木的，應慎重、科學決策。其中，既要聽取專家意見，也要有公眾參與，還要綜合考慮城市建設發展、資金投入以及是否符合城市綠化規劃要求等情況，反對盲目更換樹種、隨意砍伐和移植行道樹。
針對移動公司門口移植榕樹這一具體案例，該負責人在看了記者提供的圖片資料後表示，移植樹木應當嚴格按照有關技術規範進行，「就拿這幾棵樹來說，不僅沒有帶土球移植，而且樹冠這樣修剪後很多年都難以恢復，很難取得以前的生態效益。」（中國紀檢監察報記者 瞿芃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代江兵）
神州快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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