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露天帳篷走向廣闊山海：北川地震後十七年

劉亞春書記身量不高，一頭短髮，兩鬢已斑白，在陰雨綿綿的深秋仍只穿著一件淡藍色襯衫。他圓臉和藹、雙眼晶亮，帶著羌山人民的樸實，但總是皺著眉頭，透出淡淡的悲傷。劉亞春此前一直擔任北川中學的校長，今年退休後，又被返聘為北川中學的書記。

在長虹培訓中心，金文泰中學和北川中學露天簽署姊妹学校協議，開展兩地兩校交流。(2009)楊向杰供相

金文泰中學李國佳校長(左)和北川中學劉亞春校長(右)舉起四川長虹和香港新駿合赠的「姊妹学校」銅牌。楊向杰供相

「地震後，楊宇杰先生（按：即楊向杰）通過基金會，促成北川中學與香港金文泰中學結為姊妹校。」劉亞春聲音輕柔卻有力:「他問我還可以幫助北川甚麼，我告訴他，我們是山區的孩子，我希望我們的孩子可以去看看海，看看外面的世界。」楊宇杰遂在「謝鏡添、梁中昀、楊宇杰」基金會內設「北川基金」，十幾年來，資助一批批北川中學的師生來到香港遊學，也推動香港金文泰中學的學生前往北川交流。

遭受特大天災

北川中學位於四川省綿陽市北川羌族自治縣，2008年「汶川大地震」，北川傷亡最重：北川中學有一千多名師生遇難，北川縣城盡毀，劉亞春的太太和獨子，也在地震中不幸離世。

地震後，北川中學倖存師生被接到了長虹彩電廠培訓中心，在操場上支起的帳篷裡安置了下來。楊宇杰也趕赴綿陽，通過「謝鏡添、梁中昀、楊宇杰」基金會和其創辦的香港新駿公司，動員法國湯姆遜公司和印度Videocon公司，在佛山政府和東莞政府的支持下，向北川捐贈純水、藥品、帳篷等緊急物資。7天後，北川中學在長虹彩電廠培訓中心復課。

李勛是那場地震的倖存者，2008年時是北川中學高中一年級八班的學生，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仍心有餘悸。「我只是比別人稍微幸運一點點，地震讓教學樓的五樓變成了一樓，我正好在縫隙裡活了下來，」李勛說，「我非常心痛，我們班有二十多名同學遇難。後面我們就被接到了長虹安置下來，沒有長虹就沒有我們的今天。」

2008年地震發生時，李勛是北川中學高中一年級八班的學生，幸運地從廢墟中存活。如今他是北川中學的體育老師，站在北川中學高中部地震遺址前講述當時的情況。（巴士的報記者攝）

李勛後在長虹培訓中心完成高中，走出了大山去上大學，2014年返校任體育老師。今年5月，他帶領一批學生來到香港遊學，感受迥異的文化與海景。

「那時的北川中學是學生避風港，」劉亞春回憶北川中學異地復課時說道，「2008年招生時，我對他們說，不論這個學生是否初中畢業，不論這個學生成績是好是壞，只要學生想學，我們都教。」

818天後，新北川中學在距老縣城29公里處落成。郭德軒回憶到，北川學子離開長虹前往新校舍時，長虹將一批小樹移栽到了新校園，還在新北川中學裡立了一塊「無字碑」，上面只寫著三組數字「512、519、818」。「『512』指的是大地震發生的日子，」郭德軒對記者說，「『519』是北川師生來到長虹培訓中心復課的日子，『818』既代表北川中學在長虹上課的天數，也代表他們前往新學校的日期。」

楊宇杰此次率香港訪問團重返老北川地震遺址。十月的北川，氣溫偏低，厚厚的雲層帶著連綿的細雨把天空佈滿了灰色。從新北川出發需要驅車四十多分鐘才能到達，這裡非常安靜，四面環山，山頂都被濃厚的白霧籠罩。老北川的山就像一個怪獸佇立在面前，上面都覆蓋著深綠色的植被，這些大山離人非常近，形成「兩山夾一谷」地貌，兩邊山仿佛要將人吞噬。老北川的西邊就是夾金山，再往西便是橫斷山脈和青藏高原。

2008年的地震讓北川的大部分建築變成廢墟。曾經的縣委政府樓和旁邊的家屬樓全部坍塌，殘磚碎瓦間還能看到散落的廚具和自行車，與主人同沒於廢墟。

老北川縣城在「512」大地震破壞下已經全部變為廢墟。（巴士的報記者攝）

老北川公安局的門口，樹立著一塊「『5·12』遇難民警祭奠牌」，上面列著遇難的28位民警，有一些民警甚至來不及留下一張照片就離開人世。講解員告訴訪問團，有一位叫做「左宜」的民警，地震來臨時他準備往外跑時，想起關押室裡還有兩名犯人，便折返拿上鑰匙將兩名犯人放了出來，自己卻再也沒能走出來。在地震時被放出來的還有在監獄的16名犯人，他們積極投身救災，並向媒體講述民警的事跡。

老北川公安局門前的遇難民警祭奠牌。（巴士的報記者攝）

當時北川縣最大的酒店「綠寶酒店」一至三層粉碎，旁邊的信號塔塌毀，使北川與外界失去了聯繫。巨大的山隔絕著一片廢墟，公路局幹部容興志不顧家人和可能的餘震，翻山越嶺60公里跑到綿陽城，首報災情，給廢墟下的人民帶去了生的希望。

寄託生者的思念

在「深切懷念『5·12』特大地震遇難同胞」紀念碑前，鮮花環繞，《思念曲》低迴地播放著，在背後的山上，佈滿了黑色的巨石。講解員說，地震發生時，這些巨石從山上滾落下來，將北川中學初中部校舍全部摧毀，唯一沒倒的，只有佇立在山腳的五星紅旗，而上千名師生再也走不出茫茫羌山，只能長眠於廢墟之下。

位於老北川中學初中部地震遺址的「『512』大地震遇難者紀念碑」。巴士的報記者攝

在這廢墟之上掛著一個橫幅，上面寫著《媽媽思念兒子的第五十五封信》。講解員告訴我們，一位母親自2008年起，每年都寫三封給兒子賀川的信，掛在曾經的北川中學，一次是過年，一次是5月12日，還有一次是兒子的生日。十七年來，落款的手機號從未變更，她一直渴望著兒子這個手機號聯繫她，再說說話。

厚厚的一疊信，靜躺在大山的廢墟中，疊寫不盡母愛，丈量不盡悲傷。這位母親不是唯一一個在地震遺址祭奠親人的，一路上鮮花處處，都寄托著生者十幾年來的悲傷與思念。

在地震中，北川中學已經淪為廢墟，一半師生不幸遇難，圖中的橫幅便是遇難學生的母親，自地震發生以來每年三次的信。巴士的報記者攝

楊宇杰率團獻花，他站在高中部遺址前憶述：「這裡原來有一棟四層高的建築，我抵達時，只剩下了兩層，底下的兩層樓被埋在地底下，裡面則埋葬著七八百名學生。綿綿細雨中，他續道，「當時我在香港電視上看到地震的情況，眼淚不停地流， 我看到北川學生聚集在長虹培訓中心，便覺得很熟悉，因為我之前曾多次帶過外國合作夥伴參觀過長虹，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責任。於是收到長虹的救災請求後，我便來救災。」

金文泰中學校刊刊登的「北川基金」的廣告。(自2010年至今)

十七年後煥新生

如今，北川中學的學子大多出生於地震之後，代表著北川新的希望。他們沒有忘記在那場天災中經歷的磨難，沒有忘記來自四面八方的援手。自2010年開始，北川中學便在「謝鏡添、梁中昀、楊宇杰」基金會的支持下，來到香港遊學，了解香港的文化與歷史，疫情未斷。劉亞春叮囑記者轉達對楊宇杰、「謝鏡添、梁中昀、楊宇杰」基金會、金文泰中學表示謝意。

每年北川學子訪港團，都會到北川基金創辦人金文泰校友楊宇杰家中作客。是年出席接待的有：聖保錄中學校長，皇仁書院校長，金文泰中學校長，何東女中校長。(2018)楊向杰供相

在訪問團抵北川當晚，北川中學的學生唱起了《感恩的心》，表達對楊宇杰及其基金會的感激之情，劉亞春也默默地站在角落同唱。今年，在政府的帶領下，又有一批藏族學生入讀北川中學，現在學校里有近一千名藏族學生。劉亞春說，因為甘孜州基礎教育水平較低，北川中學認為幫助這些藏族學生是回報社會的好事。於是，這批藏族學生現在與本地學生一起吃飯、住宿，學習。在周末時，還有本地學生邀請藏族學生到家裡作客，可以促進民族融合。

北川中學師生在楊宇杰淺水灣的家居天台合照留念，已成每年的必備節目，風雨不改。(2025)楊向杰供相

出席四川省教育廳和香港教育局合辦的賑災十周年交流會的北川師生，和金文泰校友吳克儉局長(前右二)，金文泰校長馮黎妙儀(二排中)，及楊宇杰校友(前右)合照。(2018。眉山)楊向杰供相

歡迎宴主禮嘉賓全囯政協委員，嶺南大學副校長劉智鵬教授(左)把已評改的英文作業頒回訪港的羌族學生。(2024)楊向杰供相

北川中學學生唱響《感恩的心》迎接楊宇杰一行。（巴士的報記者攝）

劉亞春一直秉承著「因材施教，減量增效」的理念，教導學生以禮待人，以誠動人。2014年，北川中學出了第一個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楊宇杰說，他當時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並和張適時校友在2018年開始設立了「北川中學清華北大」獎學金，資助山區的孩子在中國頂尖學府攻讀。去年，北川中學有5位同學考入清華北大；今年，更是有6名同學被北大清華錄取。

十七載，從帳篷到山海，北川以知識開路、以感恩續行，災難的裂痕化作希望的橋樑，山區孩子正大步走向更廣闊的世界。

「北川中學北大清華獎學金」共同創辦人-金文泰中学楊宇杰校友(前中)和張適時校友(前右二)在香港賽馬會北京會所，設宴歡迎到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升學的北川學子。(2024)楊向杰供相

北川中學來港學習交流的藏族(左，右)和羌族(中)學生，穿上民族服裝出席北川基金的歡迎晚宴。楊向杰供相

國務院總理李強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來華進行國事訪問的法國總統馬克龍。李強說中法保持密切戰略溝通，開展協調有力行動，不僅有利雙方攜手發展，也能為當今變亂交織的世界，注入更多穩定性、確定性。他說中方願與法方一起繼續努力，鞏固政治互信，加強全方位合作，推動中法全面戰略伙伴關係邁上新台階。

李強稱中方願努力鞏固政治互信，馬克龍指中國科技創新迅速發展。新華社

李強又說，中法作為長期重要經貿伙伴，經濟互補性強、利益契合點多，進一步拉緊經貿紐帶，就能匯聚更大發展合力，在相互成就中更好共促繁榮。中方希望法方推動歐盟堅持中歐伙伴定位，維護中歐關係的正確發展方向。

李強稱中方願努力鞏固政治互信，馬克龍指中國科技創新迅速發展。圖片來源：AP

馬克龍表示，中國科技創新迅速發展，在諸多領域位居世界前列。法方願與中方加強各層級交往對話，擴大雙向開放和相互投資，維護自由貿易和多邊貿易體制，推動改革完善全球治理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