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頂的約定:與「彩電大王」的世紀情誼
1997年1月,香港回歸前夕的太平山頂,楊向杰(又名楊宇杰,筆名石中英)用一輛綠色舊奔馳,接待了首次訪港的四川長虹掌門人倪潤峰。據楊向杰回憶,倪潤峰此行是為領取《亞洲週刊》頒授的「九六年度企業家成就獎」,卻特意低調避開其他客戶,包括四川省駐港人員,只邀楊向杰陪同。「那時倪總說,長虹從年產逾10萬台彩電擴至480萬台,離不開香港夥伴的關鍵零部件和先進技術的支援。」楊向杰回憶。
《情系長虹 北川十年》短片二維碼。楊向杰提供
倪潤峰榮獲《亞洲週刊》頒授「九六年度企業家成就獎」,是亞洲五人中唯一的中國企業家。(1996.亞洲周刋)
退休後的「中國彩電大王」倪潤峰,率妻女重游香港,與楊向杰重溫「太平山頂」的約定,友情永固。楊向杰供相
這場「太平山頂的共遊」,加深了兩人延續幾十年的友誼。彼時,長虹已經憑藉倪潤峰「軍轉民」的戰略魄力,對標美國RCA-彩電的發明者,美國第一品牌彩電,打造全球最大單一彩電基地。而楊向杰的新駿公司是法國湯姆遜彩管的中國總代理,每月向長虹供應價值過億元的29吋至38吋大屏幕彩管。楊向杰回憶,倪總常來電催貨,他代理的美國RCA牌和意大利Videocolor牌的歐美生產專線,都達到了極限,仍無法滿足「中國彩電大王」長虹的需求。
22年後,倪潤峰在家中出示 2018年由習近平主席在人民大會堂授予的改革先鋒證書以及刻有名字的獎章,倪潤峰還風趣地對1992年已結交的楊向杰說:「這個獎章有一半是你的功勞。」
倪潤峰(左)在家中,向到訪的楊向杰(右),展示由習近平主席在人民大會堂親頒的「改革先鋒」證書,以表彰其對「軍轉民」的貢獻。(2019)楊向杰供相
「軍轉民」傳奇:民族彩電的生死突圍
四川長虹電子控股有限公司的前身為國營長虹機器廠,上個世紀作為三線建設時期的重點軍工企業,曾是我國唯一生產機載雷達的專業軍工廠。隨著國際形勢變化與國家工作重心轉向經濟建設,上世紀70年代,長虹回應國家「軍民結合」的號召,開始探索「軍轉民」之路。
長虹的轉型並非一蹴而就。1972年,長虹率先在軍工系統內研製出第一台黑白電視機,「長虹」品牌由此創立。在倪潤峰等領導人的帶領下,秉持「產業救國」的理念,長虹敢於突破,於1980年成功建成中國第一條彩電生產線,並通過多次成功的價格策略與對質量的嚴格把控,最終成長為家喻戶曉的「彩電大王」。到1997年,長虹彩電國內市場佔有率高達35%,獲譽為「中國最大彩電基地」。
長虹成功「軍轉民」期間,面臨著大屏幕彩管這一核心部件嚴重依賴進口或被外資廠商「卡脖子」的局面,楊向杰作為法國湯姆遜公司的代理,按照國營長虹廠的需求,分別提供美國和歐洲型號的29吋、34吋、38吋的大屏幕顯像管,並且帶著歐美工程師前往長虹進行技術交流,這意味著長虹能夠獲得穩定且技術先進的核心部件供應,從而可以更好地專注於整機設計、生產和市場推廣。
楊向杰曾表示,90年代成為「先進大屏幕彩管售入中國市場」的六連冠,最開心的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看到像長虹這樣的國產品牌市場份額大幅提升,直到1994年順利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成為A股裡的藍籌股,民族工業得以發展。他的工作實現了商業成功與社會價值的統一。
作為法國Thomson在華總代理的香港新駿總經理楊向杰,受中國電子工業部的委託,率團赴歐考察,在意大利的Videocolor彩管廠前留影。(1991)楊向杰供相
美國RCA送贈彩管鐘以慶祝香港新駿在中國銷售第一個100萬隻彩管(1996)。由楊向杰(左)主編,陳偉中博士(右)編著的《中國彩管史》亦在北京首發,全國發行(2019)。楊向杰供相
震後馳援北川:港川攜手大愛無疆
2008年5月12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將北川人民的家園變為廢墟。當時在長虹集團分管多媒體的副總裁郭德軒回憶:「我們冒著山體滑坡,某種意義上做了回不來的準備,用敞篷卡車載著長虹自願救災的500人趕赴北川,其中還有瞞著我們混進隊伍的女孩。」
2008年大地震後,楊向杰(左一)前往四川省綿陽市協助郭德軒(右二)帶領的長虹志願隊救災。楊向杰供相
在斷壁殘垣中,長虹志願者隊伍,從北川中學及北川縣城廢墟中救出20多名倖存者,運送受災群眾1000多人,轉移傷患約120人。在長虹救援隊將倖存者安置在綿陽後,郭德軒向當時長虹董事長趙勇,報告了北川中學被毀情況,他當場決定將剩餘的北川中學師生轉移到長虹培訓中心。地震後七天,北川師生在長虹的支持下,順利在培訓中心復課,長虹全力負責他們的「吃住行」以及北川中學的對外協調818天,直到北川中學新校園開始使用。這是一個國營廠救活一個國立中學的動人故事。
楊向杰在長虹培訓中心北川中學安置點協助救災。楊向杰供相
而彼時在香港的楊向杰,透過新聞看到汶川地震災情「淚流不止」,後發現北川中學學生安置點竟是自己熟悉的長虹培訓中心,楊向杰認為:全香港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到訪過這遠在綿陽的長虹培訓中心,「這是上天給我的責任」,立即聯繫郭德軒:「我能為救災做些甚麼?」
楊向杰創辦的香港新駿公司,動員了法國湯姆遜公司和印度Videocon公司,在佛山市和東莞市政府的支持下,向北川災民捐獻純水、藥物、帳篷等緊急物資,楊向杰更親赴綿陽,將帳篷、藥品送抵長虹培訓中心,出資建立「北川基金」,並作為牽頭人之一,將他的母校香港金文泰中學和北川中學聯繫在一起,在患難中結成「姊妹學校」。
長虹董事長趙勇發出的對楊向杰一行人參與救災的感謝信。楊向杰供相
「北川中學搬入新校址時,除了贈送一片小樹林,我們還在樹林中立了一塊『無字碑』,上面只刻『512、519、818』,紀念地震發生的日子、北川中學師生到達長虹培訓中心的日子、以及北川中學離開長虹培訓中心的時間,來紀念這段特殊的友誼。」郭德軒道。
在北川中學校史館內的「謝鏡添梁中昀楊宇杰基金會」主席楊向杰(中),副主席梁陳倩霞(左),和總幹事梁小芸(右)。(2025)巴士的報記者攝
楊向杰在北川中學校史館內「川港交流姊妹同心」專題介紹,發現了自已的名字。欣喜成為了北川校史的一部分。巴士的報記者攝
新時代再出發:從彩電巨頭到AI家電創新
2025年的長虹,歷經多次轉型,已發展成為集智慧家居、數字產業、特種裝備、綠色能源、醫療健康等產業為主的千億級跨國企業集團。旗下擁有7家上市公司,包括四川長虹、長虹美菱、長虹華意、長虹佳華、長虹能源、中科美菱、華豐科技,產品和服務覆蓋160多個國家和地區、超5億用戶。當前,長虹正加快推進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融合發展,大力實施智改數轉,奮力打造世界一流企業,推動長虹高質量發展。
長虹推出的「長虹雲帆AI大模型」電視機。巴士的報記者攝
11月3日,2025世界顯示產業創新發展大會上,由長虹推出的行業首款百吋治癒系AITV「追光 100Q10Air」從數百款參評產品中脫穎而出,榮膺「十大創新產品」獎項。這一榮譽不僅是對長虹不懈創新與卓越貢獻的高度肯定,更彰顯了長虹在顯示技術領域的領先地位。
長虹展廳內顯示長虹申請的專利總數量已達27255件。巴士的報記者攝
根脈相連:秋風中的傳承與新生
2025年深秋,楊向杰再度站在北川中學地震遺址前,於細雨濛濛的青苔黑黴間,回想起老友倪潤峰說過的一句話:「產業報國,不是口號,是每一代人的使命。」 而今,長虹的品牌價值,已突破人民幣2300億元,將AI融入家電,將智慧創新帶入家家戶戶,正是這種使命的延續。楊向杰與長虹的三十三年情緣,恰如他在《我愛秋風勁》中書寫的精神一般,秋風肅殺,卻催生新生。長虹從軍工到彩電,從救災到AI,始終在斷壁中築起高樓,在困難中涅槃而生。
香港訪問團到訪長虹新能源公司。長虹供圖
長虹原董事長郭德軒(右)和現任總裁郭龍(左)接受楊向杰(石中英)贈《我愛秋風勁》予長虹的青年工人。楊向杰供相
2008年大地震後,率500長虹職工到北川中學冒死救人的郭德軒,接受老友楊向杰贈送其生平傳記《英氣——「阿咩正傳」》。(2025.綿陽) 巴士的報記者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