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3月開始,一支被稱為「斷鼻家族」的北遷象群從西雙版納出發一路向北,吃吃喝喝玩玩,把自己玩成了“世界網紅”。近一個月來,象群高歌猛進,接連穿越數個縣市,讓人們一度懷疑,它們很快就會出現在昆明市區了。可是就在此時,象群卻突然向西南轉向,然後不走了,停留在玉溪市易門縣十街鄉,一呆就是近一周。

象群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決定在十街鄉定居?有沒有可能就地設立保護區讓它們安家?帶著諸多疑問,記者來到了十街鄉象群遷徙現場一探究竟。

更多相片

從去年3月開始,一支被稱為「斷鼻家族」的北遷象群從西雙版納出發一路向北,吃吃喝喝玩玩,把自己玩成了“世界網紅”。近一個月來,象群高歌猛進,接連穿越數個縣市,讓人們一度懷疑,它們很快就會出現在昆明市區了。可是就在此時,象群卻突然向西南轉向,然後不走了,停留在玉溪市易門縣十街鄉,一呆就是近一周。

圖說:大象腳印。李一能 攝

圖說:大象足跡變成了小水塘。李一能 攝

圖說:大象糞便。李一能 攝

圖說:封路用的卡車。李一能 攝

圖說:睡覺的象群。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供圖

圖說:獨象。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供圖

圖說:沈慶仲。李一能 攝

圖說:大象腳印。李一能 攝

當地村民:當飼養員也是可以的

在雲南省的版圖上,玉溪市易門縣並不是一個特別出名的地方,只有雲南人才知道,這裏是一塊盛產菌子的寶地,而十街彝族鄉則更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存在,歷史上幾乎沒有大事發生,直到上周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平靜。

「當時我在家裏接到村裡通知,大象要來了,讓大家趕緊躲起來,我還以為是在開玩笑。」十街鄉著母舊村村民劉洪春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還是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一群大象從他的家門口大搖大擺經過,鑽進地里一通吃喝,然後一溜煙地消失不見,留下一臉懵圈的村民面面相覷。

圖說:大象足跡變成了小水塘。李一能 攝

在老劉家對面的田地里,留下了不少大象的腳印和糞便,碩大的足跡變成了小水塘,成為了小昆蟲們的樂園,而糞便中有著沒有消化的植物種子,這就是象路的由來,大象所經之處,萬物生長。

圖說:大象糞便。李一能 攝

「它們走路非常安靜,就算從我家門口經過,都聽不見一點點聲音。」老劉當時躲在二樓,原本以為會是一場雞飛狗跳,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生,大象悄悄地來安靜地走,在村莊內表現得非常溫和,有一隻大象甚至還用鼻子敲了敲某位農戶家的門,看沒人敢來應門就悻悻而去。至於損失,老劉家有一片生薑地“慘遭毒手”,大象估計是覺得難吃,一怒之下把生薑地踩了個稀巴爛。而其他村民家的玉米、甘蔗、芭蕉則成為了主要目標,但還好損失不算大,政府也表示會有所補償。

筒一照,不遠處七八頭大象正盯著他看,嚇得他一路逃回村,再也顧不上鋤頭。

但說是壞事,倒也不至於。至少大象的到訪,讓這個默默無聞的小鄉村一下子聞名全國,除了蜂擁而至的媒體,最近遊客也來了不少,都說是來追大象的,當然全被攔在警戒線外圍。「以後如果它們不走了,設立一個保護區把象群養起來,也倒是可以。」老劉算了一筆賬,種莊稼還要自己找銷路,如果變成種“象糧”了,村民也就自動變成了飼養員,還能促進家鄉旅遊業的發展,但前提是它們得配合,萬一保護區設立了,象群又跑了,還是白忙乎一場。

圖說:封路用的卡車。李一能 攝

不論結果如何,老劉還是希望能儘快夠回到正常生活,不管是大象離去或是人象達成共識和睦相處,事情總是這麼懸著,不是回事。

野保攝影師:人象相處並非易事

在現場,記者遇到了一位拍攝野象十多年的攝影師小施,他也是為了拍攝象群而來,在談到象群為何會在這裏長時間停留時,小施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十街鄉是一個河谷,有山有水。在雲南,氣候是呈現立體變化的,高海拔的山上氣溫低,低海拔的河谷盆地溫暖潮濕。這裏的氣溫就比周邊明顯高不少,和西雙版納保護區的地貌也比較類似,水源、森林、灌木都有,而附近農田也多,大象可以輕而易舉找到食物。

還有一個原因,是有一頭小公象離開象群出走了十多天,按理說十歲的它還沒到自立門戶的年紀,調皮搗蛋離家出走的可能性更大,那麼象群就會選擇一個比較安全,食物又充足的地方等它,可能匯合之時,就是象群啟程之日。

在小施看來,如果象群不走了,那麼更大的問題就會出現,村民應當如何與象群相處,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對人對象都是如此。

圖說:睡覺的象群。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供圖

在西雙版納的野象保護區,大象與附近村民經過了多年相處,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白天農民種地象群睡覺,晚上農民休息象群覓食,雙方互不干擾,甚至有時大象還會主動向人類求助的情況。如果象群內有小象生病或受傷,在緊急情況下,有時大象會把小象主動交給人類救助。這種聰明的動物憑藉超群的記憶和經驗,判定人類沒有威脅並且會幫助它們,而達成這樣的信任需要長時間的相處磨合。

儘管如此,野生大象還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動物,每年都會發生野象傷人事件。小施就曾經被大象追過,等他發現時,巨獸已經向他衝來,和母舊村村民的經歷一樣,大象行動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腳掌的肉墊讓這頭龐然大物像只貓一樣安靜。當時小施丟下攝影器材拔腿就跑,所幸這頭大象只是象群護衛,以驅趕入侵者為主,並不一追到底。但如果遇到獨象,多半凶多吉少,人類根本跑不過一頭狂怒的野象。

圖說:獨象。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供圖

小施說,和大象相處,要清楚意識邊界在哪裏,如何在保護大象的同時,也能保護好自己。而在十街鄉附近的村莊,已經建立了臨時野象預警體系,張所村黨總支書記李柏告訴記者,在無人機發現象群有進村跡象後,十分鐘內就會通過村喇叭、黨員幹部、志願者通知到所有村民避險,因為疫情而建立的基層治理體系如今被用到了防象上,也是意想不到。

目前為止,「斷鼻家族」的表現還是比較“文明”,基本繞著村子走,白天睡覺晚上下山,看到人就遠遠躲開,只在村莊外圍的田地覓食,人象互信正在建立中。

野象專家:此處未必是樂土家園

十街鄉是否真能如人們所期望的,成為大象旅行團最終的新家園?一直追蹤監測象群北遷的沈慶仲是雲南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高級工程師,有著三十多年的野象保護工作經驗。他說這個想法是好的,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而且這裏也並非最適合野象的棲息之所。

圖說:沈慶仲。李一能 攝

野象的生存有幾個必要條件,氣候適宜、水源充足、有棲息的森林、充足的食物,以及微生物和礦物質,缺一不可。十街鄉具備其中幾項條件,但自然食物太少了,比如象群所棲身的南山,山上的森林基本沒有什麼植物可吃,它們只能下山到壩子附近的田地吃一些莊稼和人類投喂的食物,但這對野象而言,湊合一陣可以,一直如此不行。

象群目前的主要食物是玉米和甘蔗還有芭蕉,這些食物相當於人類的精糧和大魚大肉,偶爾吃一頓可以,天天吃誰都受不了,主要還是靠天然植被保證營養均衡合理。單從這一點上說,象群就不適合在此地久居,有人說大象這幾天都吃胖了,這並不是好事,說明飲食不健康,已經營養過剩了。

此外,十街鄉的地形條件只是貌似和保護區類似,其實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大象生活的區域呈碎片狀,被村莊農田所割裂,勢必造成人象衝突。「大象是記仇的動物,現在溫和是因為它們沒有被人傷害過,如果以後萬一發生意外被人驚嚇或傷害,那麼以後不管它們遷徙到哪裏,都會對人類懷有敵意,人象活動區域過於接近,也是這裏的不利因素。」

走又不肯走,留又留不得,究竟哪裏才是適合大象的棲息之所?沈慶仲表示,這個問題,人類想不明白,也無需去想,還是交給大象自己去判斷。頭象的智力相當於5歲的人類,已經可以思考哪裏適合自己的族群。如此大規模長距離的野象北遷,歷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作為一名資深野象專家,沈慶仲也無法給出答案,但他相信這群大象在人類的呵護與引導下,最終還是會向南遷徙,找到一塊真正屬於它們的樂土,在這點上,人們只需要繼續保持耐心,盡量避免打擾和保證雙方安全,在緊急時刻再出手相助,對大象的判斷力應當抱有信心。

對於本次大象遠足的原因,有觀點認為是大象棲息地被破壞所致,對此沈慶仲表示,遷徙是諸多因素綜合導致的。比如保護區氣候反常遭遇乾旱,竹子大量開花死亡自然輪換,而保護區內大象的數量又增長迅速,領地和食物資源的匱乏,迫使它們不得不另尋它處安身。事實上雲南大象遷徙是非常常見的,只是這一次似乎跑的有點遠有點偏,才引發了如此大的關注。

圖說:翻山越嶺的象群。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供圖

「不得不承認,儘管研究多年,我們其實對野象幾乎一無所知。」沈慶仲說,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全面地觀測大象遷徙,對許多新發現也感到驚奇。比如第一次知道大象的環境適應力可以如此之強,從山地到村莊甚至城鎮都能遊刃有餘;又比如大象是一種謹慎膽小的動物,基本上不會離開熟悉的環境,但這次遠足,讓人們看到大象也可以如此具有冒險探索精神,克服各種困難只為尋找理想家園;還有這群大象對於人類的態度也非常奇特,它們從小在保護區長大,沒怎麼和人接觸過,但一路上卻對人類非常友好,除了吃喝,嚇唬小豬小狗,基本秋毫無犯,穿過這麼多人類密集居住地區,卻沒有傷害一人,也讓人們需要好好思考,應當如何回應這份善意。

沈慶仲也坦言,野象種群數量的增加,與人類生存空間產生交集衝突,這個問題必須直面。「象的權利要保護,人的權利也要維護,保持兩者之間的平衡,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也是達成人象和諧共存的唯一方式。」但不管象群是走是留,它們的前景一定是光明的。從政策、法律、技術、資源,乃至國民的生態理念上,中國都已經走在世界前列,善良的中國人一定會溫柔守護這些高貴的生靈,幫助它們完成尋找家園的漫長旅程,成就一段值得傳頌的人象奇緣。




神州快訊

** 博客文章文責自負,不代表本公司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