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份立法會參選人因為鼓吹港獨,被選舉主任取消參選資格。坊間生起不少質疑,「為什麼其他鼓吹港獨的人可以參選,而我卻不能?」又或者「梁天琦在早前新界東補選也能參選,今次為何不可?」提出此等意見者甚至認為,可以據此作選舉呈請或司法覆核,打贏官司機會極大。
這些觀點作為政治爭論顯淺易明,可以投射出政府選擇性執法的印象,易取信於大眾。但如作為法律觀點在庭上提出,其實不堪一擊。
這些爭議讓我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個經歷。那次因為遇上交通意外,要上庭應訊。去到荃灣裁判署,因為案件延誤,結果在裁判署內聽了半日其他案件的審訊。當日裁判署處理的絕大多數是交通事故等官司。由於我當時還在兼職修讀法律專業文憑,其中一科「訟辯」(Advocacy)是關於法庭上打官司的技巧,所以很有興趣聽聽法庭的審訊。當日有兩宗案件,法庭處理和一般「常識」不同,令我印象深刻。
一宗是關於的士司機濫收車資的案件,涉案的士司機除了收取一名外國遊客的大型行李費之外,還收取該名乘客兩個小型手提袋的行李費,結果被告上法庭,指他濫收車資。 該名的士司機大約60多歲,當檢控官陳述完控罪之後,他即時搶答,否認控罪之餘,還激動陳詞,話他做了40年的士司機,從來都是這樣收取車資的,即使是很細小的行李,也收行李費,從未有給人告過,他質疑政府濫告。
裁判官聞言大怒,喝停的士司機的講話(真的是很大聲怒喝叫他「叫聲」)。
裁判官接著解釋法律的精神,話每宗案件都是獨立處理,不可以因為過去觸犯法例而未被起訴,作為今次犯罪的辯護藉口。他說:「過去無告你,可能係無人報案,可能係警方人手不足,查唔到你,或者有一百個理由無注意到你無告你。但過去你犯罪無告你,唔等如今次你犯罪合理。每次提控,法庭都會獨立去睇有無足夠證據證明你犯事,唔可以用過去犯過同樣事無俾人告,作為辯解。」裁判官侃侃而談,甚有官威,這也是我第一次領教法官的威嚴。
另一宗案的主角是一名大約40歲的男子,他在鬧市駕車,他的右邊有部車切線到他前方時,撞到他的右邊前方車角,警方告他不小心駕駛。檢控官講完控罪,這名司機表示不認罪。他說涉案的另一部車從右方切線過來,他直行,當然是對方的錯,不是他的錯。
裁判官即時澄清:「不能因為其他車輛有犯錯,用來證明你沒有犯錯,另一輛車的司機可能也會被告不小心駕駛,甚至是魯莽駕駛,但在這案件中,法庭會獨立考慮你在駕駛時,有沒有觸犯不小心駕駛的罪行。」結果裁定這名駕駛者駕駛時沒有充份留意路面情況,沒有留意右邊有車輛打燈準備切線,所以判他罪成。
上述之的士司機過去濫收行李費沒有被人告,就如梁天琦上次可在新界東補選參選,今次卻被取消資格一樣,不能以上次政府沒有採取行動,來推論今次也不應採取行動。否則重覆發生的案件,第一次無告就永遠不能起訴了。
至於上述交通意外他人切線罪責更大的個案,就如其他同樣提倡港獨,但仍然獲得參選資格的質疑。這種說法無視每個個案的不同情況,據我所知,有一名被稱為「國師級」的參選人,他簽署了參選聲明之後,發表的港獨言論相當曖昧,立場並不明顯。據聞選舉主任曾考慮過取消他的參選資格,但最後檢視實際證據後,發現證據不足,結果讓他參選。
到最後上庭時,每個取消參選資格的個案要獨立去睇,講事實,講證據。和局外人憑「常識」去推論,很不一樣。
盧永雄
「無咁大個頭,唔好戴咁大頂帽 」。這句廣東俗語,其實到處通行。
你看美國總統特朗普發表的新版《美國2025國家安全戰略》,就有這種味道。通篇戰略給人一個感覺,就是美國戰略收縮,將主要戰線退回西半球,走一種「半孤立主義」的路線。
特朗普是一個商人,他處理國家大政亦好像商家一樣,注重現實主義。他順手大力批評拜登等白左政客的烏托邦式思想,否定全球干預主義。
特朗普為美國這樣重新定位,非不為也,實不能也,但又引出幾方面的重大含義。
第一、經濟軍事 力不如人
以美元計,美國仍是全世界第一大經濟體,中國的經濟總量不及美國的七成,但這只是將各國的經濟產出,從本國貨幣換成美元計價之後的結果,如果按比較公平的計價,即「購買力平價」來計算,中國的經濟總量早已在2014年超越美國,這不是中國自吹自擂的標準,無論是IMF或美國CIA都是用這種標準,來衡量各國經濟。
美國不但在經濟總產出落後,在部分創新行業也被中國超越,特別是所謂「新三樣」,即電動車、鋰電池和太陽能,中國已在世界上形成一個壟斷性優勢,這是美國過去難以想像的。
在軍事方面,美國表面上是存量佔優,增量堪虞。所謂存量佔優,指美國軍備在總體數量仍然取勝,所謂增量堪虞,是美國的製造能力大幅衰落,萬一發生戰爭,被人擊沉一艘戰艦,要再造一艘出來,需要的時間會比中國長得多。在很多新武器領域,例如第六代戰鬥機、高超音速導彈,中國已經製造出來,而且部分已經服役,但美國仍然只是存在PPT上。
特朗普對此了然於胸,所以全面調整國策,進行戰略收縮,不再做世界警察,不再做全球保護者,你要我保護就要付鈔,對日本、韓國如是,對北約的歐洲盟友亦如是。
特朗普的目標是將精力重新轉移到美國本土身上,想重建強大的製造業,重造強大的經濟體系,因為這樣才可以和中國爭一日之長短。
第二、面對現實 遠交近攻
如果將環球的棋局看成中國的春秋戰國時代, 特朗普劃分東西半球的世界觀,就是一種遠交近攻的策略,對鄰近的整個西半球要完全牢牢控制在她掌握之中,至於遠在大洋之外的東半球,特別是亞太區域,就是表面上劃作中國的勢力範圍,實際上是減低對區內的干預付出,但希望維持影響,徐圖後計。
這種遠交近攻思想,由之前的類似英美俄雅爾塔會議式的會談,逐漸蛻變成G2、即兩大國的模式,有問題時中美兩國開會解決,這樣特別將歐洲踢在一旁。西歐由美國對抗蘇聯的盟友,變成如今美國的負累。
第三、麻痺大意 危機潛伏
看到特朗普這種戰略收縮,我們難免感到高興,因為意味著特朗普放棄民主黨那種重返亞太(後來改成重返印太)的戰略思想,減少對區內的干預。但我們不能麻痺大意,因為美國對中國的敵意並沒有減低,只是「無咁大個頭,唔想戴咁大頂帽」,暫時不想和中國直接衝突,希望強化自己,然後才來終極一戰。
另外3年之後,美國再次大選,共和黨是否能再度執政仍然存疑,如果民主黨上台,勢必推翻特朗普這種半孤立主義式的國安戰略。所以無論從美國這個新國安戰略能否持續,或從戰略背後和中國長遠競爭的意圖,中國只能夠夙夜匪懈,利用這段短時間迅速強化自己,特別在經濟方面要進一步強大起來,不但要補齊高端芯片製造等短板,更要在所有創新產業成為世界第一。當美國意圖脫勾斷鏈,補齊她的產業鏈的同時,中國要在未來的5個或10個新產業上,建構出最強的新體系。
中國可採取以攻為守的策略,在這場大國競爭中,中國已經沒有被動防守的餘地,只能夠在新經濟領域裡全線進攻。
最後值得一提對香港的挑戰與機遇,一方面美國戰略收縮,無可避免地會減少對香港的政治壓力,另一方面我們國家要建構一個全新自主可控的國際體系,香港有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要用好這3年的機會之窗,時不我待。
盧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