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27天即被廢黜 「漢廢帝」其實並不廢

歷史上，有一些人似乎生不逢時，天生就是悲劇人物，西漢第9位皇帝劉賀就是其中一位。他在位只有27天，寶座還沒坐穩，就遭到廢黜。原因居然是，他在27天內做了1127件壞事！而他的名字甚至成為昏君的代名詞，最後連個通常皇帝死後被評的「諡號」都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據《漢書》記載，劉賀是大名鼎鼎漢武帝劉徹的孫子，祖母同樣大名鼎鼎，乃「北方佳人」李夫人也，父親是昌邑哀王劉髆，是漢武帝第五子。劉髆死後，5歲的劉賀繼承父親的爵位，當上了第二代昌邑王，成為漢朝最年輕的藩王。

才當了27天皇帝就被廢黜的劉賀。(網上圖片)

後來，小叔漢昭帝劉弗陵突然死亡，18 歲的劉賀被權臣霍光等擁立為帝，但只做了27天的皇帝，就被以霍光為首的大臣們廢黜了，並送回封地昌邑國，後來連這個昌邑王也給廢了。史書上說他「受璽以來27日，頻繁派遣使者以皇帝名義向朝廷各部門調發物資或要求服務，共計1127起」。

由於任期太短，又沒有諡號，史家根本不承認漢代有這麼一個正統皇帝。而在民間，傳來傳去，人們還誤以為這位漢代第9個皇帝的諡號就是「廢」，加上被封為「海昏侯」，更視他為昏君！

其實「海昏侯」這名稱只是因為他被封侯的食邑封地在海昏縣(今江西省永修縣西北艾城東)，並沒有其他貶損的含義在。但「漢廢帝」這個稱號就不一樣了，這可是個地地道道的貶稱。

結果，一個「漢廢帝」諢號，加上一個「海昏侯」爵位，本來不怎麼相關，但老百姓只看字面，又「廢」又「昏」的，難免惹人聯想。

電視劇《大漢情緣之雲中歌》中由包貝爾飾演劉賀。圖為劇照。

然而，劉賀登基才27天，時間有限，權力有限，所做有限，「昏」極也有限！那麼，他為何突然被擁立，又突然被拉下呢？而且，作為一國之君，居然被權臣霍光説廢就廢。霍光是何許人？竟敢膽大包天！

霍光是漢武帝時代對抗匈奴的名將霍去病的異母弟，由於這層關係，他入宮後得以步步高升，官至奉車都尉、光祿大夫等職位；兄長逝世後，霍光更侍奉漢武帝左右，前後出入宮禁二十多年，未曾犯一次錯誤，因此甚得武帝信任。漢武帝嫡長子衛太子被江充以巫蠱之禍逼死後，漢武帝決定立鉤弋夫人之子劉弗陵為儲君，遂令霍光輔佐。

武帝臨終前兩天，特別任命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磾為車騎將軍、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等，三人皆拜臥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劉弗陵，即時年八歲的漢昭帝。

霍光與同為輔政大臣的金日磾、上官桀都有聯姻關係。金日磾次子金賞的妻子是霍光女兒，上官桀的兒子上官安所娶則是霍光長女；後者有一女上官氏，成為漢昭帝皇后(孝昭皇后)，當時她才6歲，漢昭帝12歲。換言之，霍光是孝昭皇后的外祖父。如此姻親關係下，加上丞相田千秋年邁，霍光在漢昭帝時期成為權傾朝野的大將軍。

劉賀就是被權傾朝野的霍光玩弄於股掌中。圖為霍光兩個肖像。(網上圖片)

由於漢昭帝21歲便撒手人寰，未生育子女。霍光等就推昭帝之侄劉賀繼位，孝昭皇后則以15歲之齡升為皇太后。年幼的太后自然聽從於老謀深算的外祖父霍光。劉賀被廢，正是霍光等朝臣請命，由太后下旨廢位。

當初，在霍光選擇扶持誰做皇帝的時候，在漢武帝眾多子孫中，除了劉賀之外，還有十個選擇對象。最終之所以選擇劉賀，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劉賀是單獨一人，他背後母系一方沒有任何的勢力。這樣，霍光就可以操控他，而不用擔心其外戚反對。

然而，18歲的劉賀雖然仍貪玩，卻也深明力單勢孤，難有作為，所以，登基那天起，他就積極培養自己的勢力，將昌邑封地的舊臣都帶到京城，準備封他們高官，在進京的過程中也大肆封賞。但他所表現想要有作為的心思，都被霍光看在眼裡，霍光於是在其沒有任何基礎的時候就廢掉他。因為霍光只想培植一個傀儡！

霍光廢黜劉賀的理由是其荒淫無道，指他在位27天當中，派了很多使者出去，向各地徵召東西來供他吃喝玩樂，前後總共1127起，光是這罪狀就羅列了許久。霍光正是憑藉這個理由來廢黜劉賀的，但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孝昭皇后6歲就嫁給12歲的漢昭帝，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皇后。(網上圖片)

與此同時，漢朝以孝治天下，皇帝的權力再大，還是要聽太后的。而太后正是霍光的外孫女，劉賀和太后之間又沒有血緣關係，太后當然毫不猶豫就同意了廢黜。

廢了劉賀後，劉賀的侄兒劉詢被霍光選中，登基成為漢宣帝。宣帝掌權後，擔心叔叔劉賀對自己皇位的威脅，便封其為「海昏侯」，遷往更為遙遠的封地豫章（也就是今天的南昌）。劉賀在潮濕的南方過了近五年鬱鬱不得志的日子，身體本就虛弱的他終於在33歲時病逝，告別了由王到帝，被廢為平民後再封侯的跌宕一生。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有趣的是，霍光等人廢掉劉賀的罪名中，說他在位27天就幹了1127件壞事。換言之，就是平均一天要幹超過40件，以當時的文書效率，一天要批40件公文都有困難。自相矛盾的是，既然劉賀在後宮淫亂，他又怎麼會有這麼多時間來處理政務呢？

劉賀家族關係圖。(網上圖片)

此外，劉賀被廢後，跟著他從昌邑到長安的官員200餘人也被殺，他們死前曾高呼「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些隨從認為，劉賀沒有把握時機，早些殺死霍光就不會遭到霍光的殘殺了。宋朝蘇東坡後來分析，霍光之所以廢劉賀，跟這件事有關，絕不是只因劉賀淫亂。

這件事情在後來也得到了印證。劉賀的後半生一直被漢宣帝所監視。霍光將漢宣帝扶上位，自己成為國丈，但也很快就死了。霍光死後，漢宣帝也認為這劉賀不簡單，把他當成了潛在的對手。就派了大臣前去刺探，此時劉賀估計也猜到了些許，回到昌邑國後，就不出二門，與前來刺探的大臣裝傻充愣，苟活11年。

南昌西漢海昏侯墓被視為是中國目前發現的結構最完整、佈局最清晰、保存最完好的漢代列侯墓園。

值得一提的是，自2011年起，考古界在南昌發現的海昏侯墓及其大量陪葬物，一方面揭示了劉賀的生活相當顯赫，另方面從墓地也發現了約5000枚竹簡，有「房中術」之類的書籍，但也有《論語》、《史記》、《醫經》、《孝經》、《醫書》和許多批閱過的公文。眾多出土文物，向人們展現了一個與史書記載截然不同的劉賀——愛書愛音樂、崇禮尚賢、佳餚美酒常伴，似有壯志未酬。反映被廢後的劉賀並不昏庸，也非不問政事。

然而，歷史就是這麼開玩笑！考古學界這一重大發現恐怕要顛覆長期以來劉賀在史書和影視劇中的形象：漢廢帝其實不廢，海昏侯也不昏庸！

海昏侯墓出土的竹簡有5000多枚，說明劉賀其實愛讀聖賢書。

2020年9月23日，南昌漢代海昏侯國遺址公園開園，當中的相關博物館展示大量出土文物，讓後人從一個側面了解這位被人誤解的悲劇皇帝。

「後來居上」這個成語出自西漢司馬遷所寫的《史記》，當中《汲鄭列傳》中有言：「始黯列為九卿，而公孫弘、張湯為小吏。及弘、湯稍益貴……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前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上默然。」

西漢時期，有一位名叫汲黯的官員。此人剛正不阿，敢說敢言。每次漢武帝怒火中燒，把文武百官罵得低頭縮頸時，就只有他敢站出來向漢武帝提出勸諫，因此此人也被時人稱為「直諫之臣」。

汲黯像（網上圖片）

身為九五之尊，漢武帝自然會因為汲黯那不留情面的勸諫而感到不悅。有次漢武帝在朝中提出施政要以人為本，以彰顯儒家之義時，百官無一表示讚同和敬佩，就只有汲黯在一旁說：「雖說陛下嘴上說實施仁政，但所做之事無一不是與民爭利。既然陛下心中貪慾無數，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偽裝呢？這不是在為難自己嗎？」漢武帝看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也不免得有點惱羞成怒。不待數日，他便把汲黯發配到東海去。雖然被貶為東海太守，但汲黯卻沒抱怨，反而把東海治理得井井有條。後來時間久了，漢武帝也忘了當初被汲黯當眾揭穿的羞臊，所以他便下了一道聖旨，把理事出色的汲黯調回京城當官。

漢武帝為增加財政收入，任命商人出身的桑弘羊為主要財政官員。當中的鹽鐵專營政策，即百姓不能再私下產鹽，而是由國家把扯鹽、鐵、茶、酒等關鍵資源的開採和售賣。這一政策使眾多百姓失去一大謀生法寶，而為人所詬病。（網上圖片）

不過從東海回來後，汲黯對漢武帝的規諫也沒有絲毫收斂。他並不擔心自己會得罪漢武帝犯，他只在乎百姓的福祉。對於漢武帝來說，他一方面很討厭汲黯這麼嚴苛的對待自己，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汲黯每次提出的建議都是非常正確的。因此，兩人總是維持着微妙的關係。

當時汲黯有兩個年輕的同事，一個叫張湯，另外一個叫公孫弘。因為兩人很會討好武帝，所以哪怕兩人毫無政治建樹，也能身居高位，其官位甚至都要比汲黯高。眼見及此，汲黯自然心有不憤。因此有天上朝，汲黯很不客氣地對漢武帝說：「皇上用人，就像堆柴一樣。總是把後來的柴放在上面，卻根本不管哪一根柴才是真正的好柴。」漢武帝一聽就知道汲黯這是在暗諷他任用張湯和公孫弘這兩個愛拍馬屁的小人，所以也不敢吱聲，滿臉通紅地走了。

漢武帝像（網上圖片）

後人據此典故引申出「後來居上」這個成語，原意是指一些資歷淺的人反而位居於資歷長的人之上；現在多用來比喻後來的人和事，進步很快，趕上或超過了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