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睇吓佢無出息架！淨係識得畫畫，第時乞食啦！」現為香港知名漫畫師的司徒劍僑，當年小學老師一番話，他至今仍然記著。五月時，司徒劍僑夥拍作家余兒創作《九龍城寨》，勇奪日本國際漫畫獎，但二人慨歎港漫之途並不好走，必須結合網絡力量，才能在競爭激烈的市場打出頭。
漫畫家司徒劍僑(左)與作家余兒(右)合作，創作漫畫《九龍城寨》，奪日本國際漫畫銅獎。
《九龍城寨》講述八十年代黑幫廝殺的故事，二人構思用上廣東話作對白，令漫畫更地道，又特意在主角服飾和樣貌滲入韓風，脫離古惑仔刻板形象。原著小說在台灣大賣，更獲台灣作家九把刀好評，改編漫畫更勇闖日本奪得國際漫畫獎銅獎。
香港凡事以金錢掛帥，要「拒做鹹魚」的確有難度。司徒劍僑年幼時已十分喜愛畫畫，而且有板有眼，「有啲同學仲畀錢我喺佢本簿度畫」，美術堂只要有自由時間，就會畫上自己喜愛的「鐵甲萬能俠」，但千里馬遇上伯樂不是易事，「你見個老師表情好唔服，唔鍾意機械人，你最好就畫花花草草」，另一名中文老師更向他拋下一句「你睇吓佢無出息架！淨係識得畫畫，第時乞食啦！」讓他大受打擊。
年少的司徒劍僑既得不到師長支持，連家中的雙親亦不見欣賞。他接觸漫畫始自小學時期，和家人飲茶時在報攤買日本漫畫，以至後期的《龍虎門》。他中五畢業後找到漫畫師的工作，「如果唔係，我而家可能只喺啲創作公司度畫緊嘢。」
《九龍城寨》大獲好評，更吸引漫畫迷自行扮演書中角色。
五月時，司徒劍僑夥拍作家余兒創作《九龍城寨》，余兒擔任故事作者，主宰故事情節、掌握主角生死。余兒入行時寫漫畫中的專欄，充滿無限憧憬，自知畫功未到家，於是往創作故事的方向發展；余兒後來轉職玉皇朝，上司讓他擔大旗，開展《神兵玄奇》的外傳讓他「度古仔」；余兒偏偏感到無比壓力，「真係搞唔掂，做咗幾個月就『閃』咗（走了）！」不過靜極思動，在擔任編輯和漫畫版權工作時，在網絡上寫小說，在完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寫下《九龍城寨》，獲得朋友支持，在香港及台灣市場闖下佳績。
港漫的獨特之處在於全彩印刷，但偏偏成為致命傷，「一定要大規模做，要分顏色、搵資料畫場景」。司徒劍僑指，港漫純商業的營運方式注定難行，後起之秀必須靠網絡爆紅後再出版。
余兒卻看準網絡帶來「無限機會」，他去年自資開設出版社，結集網絡作家力量出版實體書。他指：「好似《紅van》咁，賣咗三萬本，台灣網絡畫家爵爵捉中港人心聲，可以賣成五六千本，以前邊個會諗到喺網上面有得睇晒，再出書都仲有人買？」他們都認為，必定要結合互聯網才能適者生存。
「天時地利人和」是香港漫畫家司徒劍僑對《九龍城寨》成功的總結。這部從漫畫到電影票房突破8.5億港元的經典之作，不僅喚起香港人的集體回憶，更奪得國際獎項。
漫畫需要天份 但努力和想法更重要
司徒劍僑的漫畫夢始於童年。小時候，他常跟父親到茶樓，買幾本一角錢的漫畫，沉浸在市井武打故事中。「那時不懂甚麼是漫畫，只覺得畫得靚，回家就臨摹。」這種熱情在小學時已萌芽，甚至有同學出30元請他畫《鐵甲萬能俠》或《IQ博士》的角色，讓他初嘗「職業」滋味。
司徒劍僑在今屆「動漫藝術節2025」帶來《孫悟空》及《超神Z》系列作品。本報記者攝
中五畢業後，經朋友哥哥引薦，他進入漫畫行業當助理，從畫背景、填線到學習功夫場面，逐步磨練技藝。「識人好過識字，當時香港漫畫業如日中天，工廠式製作讓我學到很多。」他坦言，漫畫這行需要天份，但天份只是入場券。「努力和想法更重要，不然再有天份也會被淘汰。」
《九龍城寨》：天時地利人和的成功
《九龍城寨》是司徒的代表作，其成功被他形容為「天時地利人和」的巧合。最初與一漫年出版社合作，改編余兒的小說，旨在探索新題材。他將80年代香港的市井文化、廣東話俚語和功夫電影元素融入漫畫，塑造出陳洛軍、龍捲風等鮮活角色。「我喜歡加香港味，比如大老闆的搞笑紋身，從感嘆號變問號，這是港漫獨有的幽默。」這些元素讓作品在本地引發共鳴，並摘得日本國際漫畫賞銅獎。
《九龍城寨光影之旅》開放參觀。小紅書圖片
2024年，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票房突破8.5億港元，入選康城影展「午夜展映」單元。司徒認為，成功來自多方巧合：本土情懷的還原、香港演員的熱血演出，以及疫情下的意外轉機。「沒內地資金，動作片難拍，但疫情逼我們用香港演員，反而拍出經典。」他將韓日風視覺與香港市井文化融合，吸引讀者與觀眾，證明香港元素的魅力。
香港元素是港漫靈魂
司徒強調，香港元素是港漫的靈魂。「市井文化、廣東話對白、功夫動作，這些與日本漫畫的精緻或美國漫畫的超級英雄截然不同。」在《九龍城寨》中，叉燒飯、龍捲風的張國榮形象、城寨的混亂美學，不僅喚起香港人的時代記憶，也因其獨特性吸引國際觀眾。「讀者想要代入感，香港元素讓他們覺得這是我們的東西。」這些元素也為IP化奠定基礎。電影的成功帶動明信片等衍生品，甚至有建議將片場重建為旅遊景點。
香港漫畫家司徒劍僑。本報記者攝
司徒認為，香港元素能讓港漫IP在電影、遊戲、周邊產品等領域大展拳腳，但香港市場小、人力不足是瓶頸。「日本人早就把角色變公仔，跳進三維空間，香港也可以，但我們需要更多資源。」
港漫宜走精品路線 借助數碼平台拓展國際市場
90年代的港漫黃金時期，司徒形容為「中午的太陽」。當時市場競爭激烈，出版社如玉皇朝、天下爭相創新，武打漫畫最受歡迎。他的《超神Z》融入街機文化（如《街霸》），首版賣出10萬本，創下當時最貴漫畫紀錄。然而，數碼化、盜版VCD及市場萎縮讓港漫式微。「以前要進大公司才有機會，現在數碼出版容易，但讀者少了，市場被分薄。」
有司徒劍僑的粉絲特意來看其作品。本報記者攝
港漫IP「出海」面臨多重挑戰：人才流失、市場規模小、資金不足。司徒以《幻城》為例，提到兩地合作需天時地利人和。「內地市場對異世界題材有興趣，但香港市場太小，難以單靠本地支撐。」他建議港漫走精品化路線，打造長線IP或短篇獨立作品，借助數碼平台拓展國際市場。
盼有關當局提供更多支援
對於動漫藝術節，司徒視為年輕漫畫家的展示舞台。「這幾年有100多個漫畫家參加，哪怕一兩個成功，也很值得。」他呼籲政府與行業協會提供更多支援，如資金補助、版權保護及國際推廣。「香港生活成本高，畫漫畫要交水電，沒支援很難堅持。」他以南韓為例，指出政府若能像支持其文化產業般助力港漫，或許能再創奇蹟。
司徒劍僑視動漫藝術節為年輕漫畫家的展示舞台，希望政府與行業協會提供更多支援。本報記者攝
談及未來，司徒計劃專注武打題材，延續《超神Z》或探索新IP。「我不想每本書都一樣，總要加新風格，比如韓日風或搞笑元素。」他笑稱畫女性角色是拿手好戲，受日本漫畫家如安彥良和、士郎正宗啟發，融合港式幽默，打造獨特風格。
